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芬蘭教育不是神話,只是映照出台灣的問題

我曾經碰過這樣的老師:一堂課2個半小時內,大概只有30分鐘談到課程相關內容,其他時間都在閒聊他的家人如何。我是來學習的,對於他的家庭關係沒有太多興趣,因此該師閒扯時,我有自己運用時間的方式。

作為一位聰明的學習者(smart learner),在任何課程中,只要能從中學到什麼就行了,不必照單全收;但也不必因此就缺席,因為你知道自己想學什麼。而,對於世界任何教育制度,我們也可以是聰明的學習者,而不是只能有要/不要、適合/不適合的包裹式討論。

今年9月剛走出芬蘭教室,一下飛機看到〈芬蘭教育神話,在台灣為什麼行不通?〉這篇熱門文章,作者熱心地整理芬蘭教育能夠成功的制度與文化因素,最後也談到「我們可以從芬蘭學到什麼?」綜合摘要台灣教育在制度上、師培上與心態上(mindset)的種種問題。

同一篇文章,讀者會依需求、經驗與能力,產生不同的閱讀理解方式。這文章引發熱議的原因可能跟幾個關鍵字有關:「芬蘭教育」、「神話」、「行不通」,於是很容易成為不少守舊派、不願改變的教師與家長之立即救贖──「沒錯!就是行不通,幹嘛要改來改去!改了有比較好嗎?」

有家長想把孩子送到芬蘭當小留學生

沒錯,只有「部分教育政策」改變,從行政端、科層心態、家長與老師對「教育成功」的想像依然沒變,芬蘭教育對台灣而言或許還是「神話」,但芬蘭教育的「神話」映照出台灣教育的哪些問題呢?其實也很清楚。

近年來芬蘭教育的風潮,竟有家長開始詢問各種可能的管道,想把小學的孩子送到芬蘭當小留學生。但家長不過去芬蘭,一心以為只要把孩子丟到那樣的環境,就可高枕無憂,不必煩惱孩子的任何教育問題。

這樣的現象,更是映照出國人長久以來受美國速食文化的影響,習於尋求快速解決之道,不想花太多時間在過程。然而過程即為結果,芬蘭教育的核心精神是在「過程」,只要「過程」有意義,「結果」反而連老師自己都會嚇一跳!

台灣自己把芬蘭教育「神話」了

今年9月,我再次拜訪赫爾辛基郊區的中學,跟老師們談到芬蘭教育的效應。許多老師共同覺得,「PISA測驗在過程中一定出了什麼問題!」「我們不可能這麼好!」老師們都覺得若再考一次,可能結果會不一樣。但對於結果,她/他們卻也不太在意。

去年起,芬蘭再次進入另一波的課程改革,以因應未來的需求。有些教師也還是在適應與調整階段,私底下有些壓力與呢喃,但他/她們理解改變的需要,因為未來世界的變化太快。

我訪談的一位英語老師談到芬蘭教育的幾個重點:好的制度(good system)、適宜且有能力的老師(qualified teachers),且每位老師在自己的領域都必須是專家。因為這樣,她/他才知道如何用簡單的方式讓學生能夠理解、又能深入簡出、收放自如。這裡的「qualified teachers」我不翻譯成「合格的老師」,因為台灣現有的師培、教檢、教甄制度仍存有許多問題,「合格」,不代表「適宜且有能力」。

特別在制度的部分,我訪談的這位老師提到在改革過程中,芬蘭的學校或整個教育體系,都能提供老師教學上最好的支持。例如她自己是資深老師,雖能用電腦,但最初卻有點焦慮、沒那麼上手,於是向校方請求協助。最後,學校讓她在課堂之餘去上電腦課,由學校買單!

「由學校買單!」這在台灣怎麼可能?提醒一下讀者,請做個「聰明的學習者」,我們要學的是怎麼讓學校或整個教育體系都能提供老師教學上最好的支持,至於作法,應該在地調整。公文減量是個好開始,之後有更多行政體系內本身的問題、親師互相信任的問題等,都需要一一去破解。

看芬蘭教育,不能只看「教育」不談「社會」

在北歐,教育是社會福利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在談芬蘭(或北歐)教育時,不能只談教育而不談社會;要從整體社會文化來看,才能看到全貌。然而台灣教育界往往只看教育,缺乏看教育所處之社會的訓練,在運用擷取芬蘭教育的優點時,很難有成效!「教育」有其在地性,我們需要重新思考如何長出自己的樣子。

〈芬蘭教育神話,在台灣為什麼行不通?〉一文中也談到芬蘭留學生寫的一篇網路文章〈北歐其實沒有那麼好,為什麼我不喜歡芬蘭教育〉,談到芬蘭教授很少指導學生,並不是很好的教育環境。筆者接觸的不少芬蘭台灣留學生多都有類似的感受。

這樣的感受,也映照出台灣學生自主學習能力上的缺乏,期待指導教授給明確的方向,或者更多的「指導」。也容我提醒一下,北歐的博士班學生是一項「工作」,教授與博士生彼此以「同事」(colleague)相稱,博士生不是「學生」!

當然,北歐真沒那麼好,她/他們有自己的問題要解決,沒有一個制度是完美的,任何制度的精神都會有漏接的人,關鍵在於:我們希望未來美好社會的樣子是什麼樣子?

芬蘭學生團體主辦世界型研討會

芬蘭教育在世界「紅」了這麼多年之後,今年9月初才首度有研討會,主題為「勇於學習、學習勇敢」(Dare to learn; learn to dare)。有趣的是這是由學生組成的非營利組織主辦,卻也吸引人山人海報名,共有20多國家前來取經,日本、泰國等甚至是一整個團隊過來學習。

許多講者是新創公司企業CEO,整個活動設計互動性強、創造性強、產業連結強,充滿解構、重構與未來感。更有趣的是,教育不是教育人員的事而已,許多念理工、各行各業都出現,共同迎接未來的教育!

台灣需要什麼樣的教育,不是Yes/No question

台灣需要什麼樣的教育,應是個開放性的問題,而不是二元對立的「yes/no question」。國人習慣的思索方式,不是全盤接受,就是都不要,這種思考方式跟早期教育與考試制度有關,或許先行思考解構自己為何如此思考的原因,然後再嘗試以申論題的方式思考台灣未來教育的走向。

原先的思想土壤中已經有了種子,外來的養料才有催生助長的效果,教育改革一直被討論、在制度上也開始有些鬆綁,台灣社會已經蘊生一定養分的土壤,才能承接住教改這外來種子,並能成長、茁壯。只是之後本土的養分如何讓種子落地生根、長出不同的樣子,這是在地脈絡的影響。

沒有「好」或「不好」,沒有「行得通」或「行不通」的問題,因為本來就是不一樣,只是我們想學什麼?能學到什麼?

在教師節的今天,謹以這篇文章獻給勇敢往前走的教育夥伴們!


【文章出處】
《福智嘉區文教之友》
芬蘭教育不是神話,只是映照出台灣的問題
2017-09-28
網址:

https://bwmcy.blogspot.com/2017/11/blog-post_26.html
文/李淑菁
【作者簡介】
李淑菁,出身雲林農家,留學英國劍橋,當過記者、NPO工作者、高職教師。關注性別、弱勢族群的教育處境,現為國立政治大學教育系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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