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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解

本則屬於魏晉筆記小說中描寫人物的「志人小說」,選自《世說新語》〈任誕〉篇。任誕,指「任性荒誕」,也就是不合於世俗禮法。標題〈雪夜訪友〉為後人所加,另名〈雪夜訪戴〉。本文寫王子猷在品酒賞雪之後,乘興尋訪老友,卻過門不入,表現率性隨意的作風。

魏晉之際,世局紛亂,士人動輒得咎,因此不再熱衷政治,轉而關注個人如何安身立命,表現個人主體意識。他們頌揚隱逸,曠放任性,彼此仿效,蔚為風尚。《世說新語》既描寫士族人物特立獨行追求個性自由的風采,也是他們互相往來、談玄說理的紀錄,內容充滿哲理和機趣。

〈雪夜訪友〉以一連串短句寫如畫的情境與人物的舉止,餘韻無窮。敘述精鍊簡潔,語言生動活潑,人物風貌突出,故事情味雋永,是這一則的特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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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夜訪友

王子猷居山陰,夜大雪,眠覺,開室,命酌酒。四望皎然,因起徬徨,詠左思招隱詩。忽憶戴安道,時戴在剡,即便夜乘小船就之。經宿方至,造門不前而返。人問其故,王曰:「吾本乘興而行,興盡而返,何必見戴?」

【文章出處】
《世說新語》
任誕
原編者:劉義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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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釋翻譯

王子猷(音ㄧㄡˊ,王徽之,字子猷,王羲之第五子,後棄官隱居山陰)居山陰,夜大雪,眠覺(醒),開室,命酌(倒)酒。
譯文:
王子猷住在山陰
(編者註:浙江紹興,即蘭亭集序發生地點)時,有一天夜裡下了大雪,一覺醒來,打開房門,吩咐下人倒酒。
王子猷雪夜醒來,在一片潔白的世界中獨酌徘徊,賞雪吟詩,整段文字渲染出清冷寂寞的氛圍
◎王子猷(王徽之)小故事
1.性愛竹:王子猷有次到別人的空宅院裡暫住一段時間,才剛到,便令家人種竹子。有人問:「只是暫時居住,何必這麼麻煩呢?」王子猷吹著口哨,然後指著竹子說:「怎麼可以一日無它呢?」古代文人以竹為高雅的植物,大概可以追溯至王子猷的故事。竹子的柔媚雅致,正符合魏晉名士的審美情趣。

2.兄弟氣度不同:王子猷(王徽之)、王子敬(王獻之)年紀相當,都有高名。《世說新語.雅量》記載,有一次兩人同處一室,屋頂突然著火,王子猷情急之下,倉促逃命,竟忘了自己的木屐;王子敬卻不慌不忙,慢條斯理呼喚自己的隨從,在他們的攙扶下從容走出門外,神色與平時並無不同。世人便以兩兄弟的表現,來斷定他們的器量高下。「雅量」說的便是鎮定從容,也是東晉士人推崇的人格氣度。
3.人琴俱亡:王子猷(王徽之)與王子敬(王獻之)兄弟情深,晚年兩人都生重病,王子敬先死了。王子猷問下人:「為什麼都聽不到子敬的消息?一定是他已經死了。」說話時完全不悲傷,急著坐車子去奔喪,一路上都沒哭。王子敬一向喜歡彈琴,王子猷直接走進去坐在靈床上,拿王子敬的琴來彈奏,弦的聲音已經不協調了,便把琴扔在地上,感嘆說:「子敬!子敬!你人和琴都死了啊。」王子猷不顧禮節,在喪禮時取琴彈奏,由於心情太過悲痛,彈不成曲調,最後把琴給扔了。王子猷傷痛欲絕,一個多月後也去世了。後人便以「人琴俱亡」作傷悼友人去世之辭。



四望皎然(潔白明亮的樣子)(於是)起徬徨(徘徊、來回走動),詠左思招隱詩
譯文:
極目四望,一片潔白明亮,於是起身來回走動,吟詠著左思(編者註:成語「洛陽紙貴」典故出處的作家)的招隱詩(編者註:本詩內容有雪景,內容寫山中退隱生活的悠閒自在)
◎此處以一連串動作,從眠、覺、開、命、望、起、徬徨、詠......以一連串短句動詞寫雪夜如畫的情境及人物舉止,並藉此呈現他性情的暢快灑脫。表現王子猷在寧靜悠閒的雪夜中的雅致行為,並在此時興起拜訪友人戴逵的念頭。
◎左思〈招隱〉詩共有二首,收錄於《昭明文選》。其中一詩描寫尋訪隱士的過程,以及對隱居生活的欣羨。另一詩描寫自己崇尚隱居的生活,認為人生最難得的是順應自己的志趣。

延伸閱讀:

王子猷雪夜讀詩----左思:招隱詩二首(原文+翻譯)
◎左思其貌不揚,又拙於言辭,雖不善交際,但頗有文才,曾以十年時間寫成〈三都賦〉,眾人競相傳抄,一時洛陽紙貴,名重京師。

(忽然)憶戴安道(戴逵,字安道),時戴在剡(音ㄕㄢˋ,剡縣,在山陰附近),即便(立刻)夜乘小船(拜訪)之。
譯文:
忽然想起友人戴安道,當時戴安道住在剡縣,王子猷立刻連夜乘坐小船要去拜訪。

◎「忽」字寫出王子猷的隨機率性。
◎王徽之訪戴安道的過程:飲酒→詠詩→忽憶戴安道→乘船就之。

◎東晉武陵王司馬晞聽說戴逵善鼓琴,於是派人召他鼓琴。戴逵憤然破琴對使者說,「我戴安道絕不會做娛樂王公貴族的伶人(編者註:指戲曲演員)!」戴逵終身不仕,不慕榮利,從「戴逵破琴」的故事,可知他為人頗有氣節。後用「戴逵破琴」比喻不屈從權貴。
◎戴逵(戴安道)的哥哥戴逯,與他截然不同。戴逯一心想建立功業,認為在亂世中理應出仕任官,施展抱負。太傅謝安曾評論戴氏兄弟:「你們兩人的志向和事業,為什麼相差那麼遠呢?一個是積極進取,一個則是無拘無束,戴氏兄弟各適其性。」戴逯回答謝安,說自己不堪其憂,弟弟卻是不改其樂,戴逯用自嘲來襯托弟弟的高潔,可見兄弟情誼之深。
◎謝安已功成名就,他認為戴逵只是一介布衣,而且只喜歡彈琴跟畫畫,所以有點瞧不起戴逵。二人見面後,謝安只和戴逵談論琴藝和書畫,但是戴逵臉上毫無不愉快的神情,還是和謝安暢談自己對於藝術的見解。謝安這才深深折服戴逵的雅量跟氣度。


(經過)宿(音ㄒㄧㄡˇ,一夜稱為一宿)方至,(到)門不前而返。
譯文:
船行了一夜才到,到了門口,卻不進去就掉頭回家。
◎行為怪異,不在乎旁人眼光,彷彿只活在自己的內心世界,製造懸想,引人好奇,凸顯人物「任誕」的特質。以下說明原因。


人問其故(緣故),王曰:「吾本乘(趁)(高昂心情)而行,興(高昂心情)盡而返,何必見戴?」
譯文:
有人問他原因,王子猷說:「我本來就是趁著好興致而來,既然興致已盡,就可以回家了,為什麼一定要見到戴安道不可呢?」
◎「興」為本文文眼。全文緊扣一「興」字發揮。王子猷的行為表現,完全跟著內心興致的起伏而走。
◎「乘興而行,興盡而返」,可以看出王徽之「無所為而為」的生活態度。

◎王子猷拜訪友人不帶世俗的任何功利目的,只是注重美感的過程,可見魏晉名士不拘禮法、率性放達的生命情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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賞析

本則寫王子猷雪夜訪戴,乘興而行,興盡而返,正是魏、晉名士的典型作風。從眠、覺、開、命、望、起、徬徨、詠......以一連串短句動詞寫雪夜如畫的情境及人物舉止,並藉此呈現他的性情灑脫,又以吟詠招隱詩,曲折點出當時心境,十分耐人尋味。

至於忽憶戴安道,即乘船尋訪,到了老友屋前,又因興盡即折返,自來自去,其人個性之率性不羈,不在乎世俗眼光,栩栩可見。最後再藉人物之口述說心情,全文以「興」字歸結,文章至此戛然而止,可謂餘韻無窮,藉此可一窺魏晉名士的形貌與風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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