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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解

種樹人有「勤慮害樹」的錯誤,做官者也有「煩令擾民」之過

本文是帶有寓言和政論色彩的人物傳記文。名為「傳」,實際上是一個諷喻性極強的寓言故事,是柳宗元早年在長安任職時期的作品。柳宗元在參加「永貞革新」前兩年,即貞元十九年至二十一年(803年—805年),曾任監察御史里行,是御史的見習官,可以和御史一樣「分察百僚,巡按郡縣,糾視刑獄,肅整朝儀」,可以到各地檢查工作,民事、軍事、財政都可以過問,品秩不高而權限較廣。這篇文章,可能就是在此期間寫的,是針對當時地方官吏擾民、傷民的現象而作。這篇文章可以看成是柳宗元參加「永貞革新」的先聲。

郭橐駝種樹的本事已不可考,後世學者多認爲這是設事明理之作,本文是針對當時官吏繁政擾民的現象而爲言。中唐時期,豪強地主兼併掠奪土地日益嚴重,「富者兼地數萬畝,貧者無容足之居」。僅有一點土地的農民,除了交納正常的捐粟外,還要承受地方軍政長官攤派下來的各種雜稅。據《舊唐書.食貨志》記載,各地官僚爲鞏固自己的地位,競相向朝廷進奉,加緊對下層的盤剝,於是「通津達道者稅之,蒔蔬藝果者稅之,死亡者稅之」,民不聊生。這就是柳宗元寫作本文的社會背景。

〈種樹郭橐駝傳〉通過對郭橐駝種樹之道的記敘,說明「順木之天(天性),以致(發揮)其性」是「養樹」的法則,並由此推論出「養人」的道理,指出爲官治民不能「好煩其令」,指摘中唐吏治的擾民、傷民,反映出作者同情人民的思想和改革弊政的願望。這種借傳立說,因事出論的寫法,別開生面。

文章先以種植的當與不當作對比,繼以管理的善與不善作對比,最後以吏治與種樹相映照,在反覆比照中導出題旨,闡明事理。文中描寫郭橐駝的體貌特徵,寥寥幾筆,形象而生動;記述郭橐駝的答話,莊諧雜出,語精而意豐。全文以記言爲主,帶記言中穿插描寫,錯落有致,引人入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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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樹郭橐駝傳

郭橐駝,不知始何名。病僂
,隆然伏行,有類橐駝者,故鄉人號之駝。駝聞之,曰:「甚善!名我固當。」因捨其名,亦自謂橐駝云。其鄉曰豐樂鄉,在長安西。駝業種樹,凡長安豪富人為觀游及賣果者,皆爭迎取養。視駝所種樹,或移徙,無不活;且碩茂,蚤以蕃。他植者雖窺伺傚慕,莫能如也。

有問之,對曰:「橐駝非能使木壽且孳
也,以能順木之天,以致其性焉爾。凡植木之性,其本欲舒,其培欲平,其土欲,其築欲密。既然已,勿動勿慮,去不復顧。其蒔也若子,其置也若棄,則其天者全,而其性得矣。故吾不害其長而已,非有能碩而茂之也。不抑耗其實而已,非有能蚤而蕃之也。他植者則不然:根拳而土易。其培之也,若不過焉,則不及。苟有能反是者,則又愛之太恩,憂之太勤。旦視而暮撫,已去而復顧。甚者爪其膚以驗其生枯,搖其本以觀其疏密,而木之性日以離矣。雖曰愛之,其實害之;雖曰憂之,其實讎之。故不我若也,吾又何能為哉?」

問者曰:「以子之道,移之官理,可乎?」


駝曰:「我知種樹而已,官理非吾業也。然吾居鄉,見長人者,好煩其令,若甚憐焉,而卒以禍。旦暮,吏來而呼曰:『官命:促爾耕,勗爾植,督爾穫!』『蚤繰而緒,蚤織而縷!』『字而幼孩,遂而雞豚!』鳴鼓而聚之,擊木而召之。吾小人輟飧饔以勞吏者,且不得暇,又何以蕃吾生安吾性耶?故病且殆。若是,則與吾業者,其亦有類乎?」 

問者嘻曰:「不亦善夫!吾問養樹,得養人術。」傳其事以為官戒也。 


【文章出處】
《古文觀止》
(轉引自《柳河東集》)
種樹郭橐駝傳
原作者:柳宗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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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釋翻譯

◎從體裁上看,本文既是人物傳記,也是一篇寓言體的敘事性散文。題目雖稱爲「傳」,但並非是一般的人物傳記。
◎文章以老莊學派的無爲而治,順乎自然的思想爲出發點,借郭橐駝之口,由種樹的經驗說到爲官治民的道理,說明封建統治階級有時打著愛民、憂民或恤民的幌子,卻收到適得其反的效果,仍舊民不聊生。這種思想實際上就是「聖人不死,大盜不止」、「剖鬥折衡,而民不爭」的老莊思想的具體反映。
◎唐代從安史之亂以後,老百姓處於水深火熱之中,苦不堪言,只有休養生息,才能恢復元氣。如果封建統治者仍借行政命令胡亂指揮,使老百姓疲於奔命,或者以行「惠政」爲名,廣大人民既要送往迎來,應酬官吏;又不得不勞神傷財,以應付統治者攤派的任務,這隻能使人民增加財物負擔和精神痛苦。如果我們瞭解中唐時期的社會現實,知道柳宗元寫這篇文章的針對性,則能體會到這篇文章的進步意義,這是讀者首先必須弄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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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釋翻譯

(一)


郭橐駝(音ㄊㄨㄛˊ,不知始何名。病(罹患疾病)(音ㄌㄡˊ,駝背),隆然(高聳突起的樣子)伏行(彎腰行走),有類(類似,像)橐駝駱駝)者,故鄉人號(稱呼)之駝。
譯文:
郭橐駝,不知道他起初叫什麼名字。他患了脊背彎曲的病,脊背突起而彎腰行走,就像駱駝一樣,所以鄉里人稱呼他叫「橐駝」。

駝聞之,曰:「甚善!名(稱呼)我固(固然,本來就是)(恰當,合適)。」因(於是)捨其名,亦自謂橐駝云。
譯文:
橐駝聽說後,說:「這個名字很好啊,這樣稱呼我確實恰當。」於是他捨棄了他原來的名字,也自稱起「橐駝」來。

郭橐駝欣然接受別人給他的綽號,表現出他豁達的態度,暗合後文「順木之天」的種樹原則
◎文章先寫橐駝的命名、橐駝種樹專長、種樹之道,之後才轉入「官理」,說出居官治民的大道理。
◎上半篇爲橐駝之傳,目的是爲下半篇的論述張本;下半篇的治民之理是上半篇種樹之道的類比和引申,前賓後主,上下事理相應,充分發揮了寓言體雜文筆法的藝術表現力。
◎此一小段看似閒筆,卻生動有趣,給文章帶來了光彩色澤。其中要注意三點:

1.在《莊子》書中所描繪的許多人物,有的具有畸形殘疾,如〈養生主〉、〈德充符〉中都寫到失去單足或雙足的人,〈人間世〉中則寫了一個怪物支離疏;有的則具有特異技能,如善於解牛的庖丁,運斤成風的匠人,承蜩的佝僂丈人等。柳宗元寫這篇傳記,把這兩種特點都集中在郭橐駝一人身上,他既有殘疾,又精於種樹。可見柳宗元不僅在文章的主題思想方面繼承了《莊子》的觀點,連人物形象的刻畫也靈活地吸取了《莊子》的寫作手法。
2.不著痕跡地寫出了這位自食其力勞動者的善良性格。在《莊子》的〈應帝王〉和〈天道〉中,都有這樣的描寫,即人們把一個人呼之爲牛或呼之爲馬,他都不以爲忤,反而欣然答應,這同郭橐駝欣然以橐駝爲名是一樣的。這種描寫實際上也體現了老莊學派順乎自然的思想,即認爲「名」不過是外加上去的東西,並不能影響一個人的實質,所以任人呼牛呼馬,思想上都不致受到干擾波動。

3.雨果在《巴黎聖母院》中塑造了一個形貌醜陋而心地善良的敲鐘人,這個藝術形象對後世影響很大。其實,這種把外表醜陋而心靈美統一在一個人身上的描寫,在中國可以說從《莊子》就開始。柳宗元所塑造的郭橐駝形象也是這方面的典型。


其鄉曰豐樂鄉,在長安西。
譯文:
他的家鄉叫豐樂鄉,在長安城西邊。

駝業(以......為業。動詞)種樹,凡長安豪富人為(音ㄨㄟˊ,經營)觀游(觀賞遊覽)及賣果者,皆爭迎取養(音ㄧㄤˋ,此指雇用)
譯文:
郭橐駝以種樹爲職業,凡是長安城裡經營種植花木以供觀賞的富豪人家和做水果買賣的人,都爭相把他接到家裡奉養雇用。


視駝所種樹,或移徙(音ㄒㄧˇ,遷移,此指移植),無不活;且碩(大)茂,蚤(早,快)(結實)(而,而且)(繁多)
譯文:
觀察橐駝種的樹,即使是移植來的,也沒有不存活的;而且長得高大茂盛,果實結得快又多。


他植者雖窺伺(暗中觀察)(仿效)慕,莫能如(比得上)也。
譯文:
其他種樹的人即使暗中觀察、羨慕效仿,也沒有誰能比得上他。

◎再次強調郭橐駝種樹技術與尋常不同。
◎第一大段是介紹傳記主角的姓名、形象特徵、籍貫、職業、技術、特長
◎後一小段寫郭橐駝種樹的特異技能。他種樹的特點有二:
1.樹木存活率高。
2.樹木長得碩茂,容易結果實,即後文所謂「壽且孳」。
◎作者在後文沒有寫郭橐駝種樹的移栽易活的特點,只提到栽樹不妨害其成長的這一面,其實這是省筆。蓋善植者必善移樹,只有掌握了事物發展的內部規律,才能得到更大的自由。所以這裡爲了使文章不枝不蔓,只點到而止。在這一小段的收尾處還佈置了一個懸念。即「他植者雖窺伺效慕,莫能如也」。讀者從這裡必然急於想知道郭橐駝種樹到底有什麼訣竅。而下文卻講的是極其平凡而實際卻很難做到的道理:「順木之天以致其性。」可見郭橐駝並不藏私,而是「他植者」的修養水平和掌握規律的深度太不足夠。從這裡作者已暗示給我們一個道理,即「無爲而治」並不等於撒手不管、放任自流,這個道理從下面兩大段完全可以得到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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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有問之,對曰:「橐駝非能使木壽(活得久)且孳(滋)也,以能順木之天(天然),以致(使......達到,發展,實現)其性(天性)焉爾。
譯文:
有人問他種樹種得好的原因,他回答說:「橐駝我不是能夠使樹木活得長久而且長得很快,只不過能夠順應樹木的天性,來實現其自身的習性罷了。

◎第二大段的兩小段,是郭橐駝透過問答,介紹自己種樹的經驗。
◎「順木之天,以致其性」為全文核心觀點,說明「順應天性」的重要。


凡植木之性,其本(根)欲舒(舒展),其培(覆蓋泥土)欲平(均勻),其土欲(原本舊有的泥土),其築(捶搗泥土)欲密(密實,堅實)
譯文:
但凡是種樹的方法,它的樹根要舒展,它的培土要均勻如一,它根下的土要用原來舊有的土,它的搗土要結實。
◎爲了把這一道理闡述得更深刻、更有說服力,文章用了對比的寫法,從種植的當(郭橐駝)與不當(他植者)進行對比。
◎什麼是樹木的本性呢?「其本欲舒,其培欲平,其土欲故,其築欲密」,四個「欲」字,既概括了樹木的本性,也提示了種樹的要領。
1.本→欲舒。
2.培→欲平。
3.土→欲故。
4.築→欲密。

◎「其本欲舒,其培欲平,其土欲故,其築欲密」呼應「順木之天,以致其性」的種樹原則,暗示為官治民應無為而治,讓百姓休養生息。

既然已(已,完成),勿動勿慮,去(離去)不復顧(顧慮)
譯文:
這樣做了以後,就不要再動,不要再憂慮它,離開它不再回頭看它。
◎郭橐駝的管理經驗。乍看之下好像將樹種下去以後,聽之任之,不加管理。事實上,橐駝的移栽時的「若子」,以及種完後「勿動勿慮」的「若棄」,正是最佳的管理,沒有像疼愛孩子那樣的精心培育,就不會有理想的效果。

其蒔(栽種)也若子(子女)其置也若棄(一旦種好就擺著彷彿棄置),則其天(天性)者全(保全),而其性(天性)(得到發展)矣。
譯文:
栽種時要像對待孩子一樣細心,栽好後置於一旁要像拋棄了它們一樣,那麼樹木的天性就得以保全,它的習性就得以實現。

◎「其蒔也若子」承接前文「其本欲舒,其培欲平,其土欲故,其築欲密。」
◎「其置也若棄」承接前文「勿動勿慮,去不復顧。」

◎郭橐駝正是順着樹木的自然性格栽種,從而保護了它的生機,因而收到「天者全而其性得」的理想效果,這正是郭橐駝種樹「無不活」的訣竅。

故吾不害(妨害)其長而已,非有(並不是有,後面省略受詞「什麼祕訣、本事」)能碩(使......高大。使役動詞)而茂(使...... 茂盛。使役動詞)之也。
譯文:
所以我只不過不妨礙樹木的生長而已,並不是有什麼本事,能使樹木長得高大繁茂。
◎倒裝句還原應為:非有能碩而茂之也,不害其長而已。
不施加過多人為干預,讓樹木順其本性成長,樹木自然又高又大

不抑(遏止,壓抑)(減損)其實(結出果實)而已,非有(並不是有,後面省略受詞「什麼祕訣、本事」)能蚤(使......早。使役動詞)而蕃(使......繁多。使役動詞)之也。
譯文:
我只不過不去壓抑樹木的結果(不拖延樹木結出果實)而已,並不是有什麼祕訣,能使樹木的果實結得又快又多。
◎倒裝句還原應為:非有能蚤而蕃之也,不抑耗其實而已。
不施加過多人為干預,讓樹木順其本性成長,結出的果實自然又快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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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造成駝背的後天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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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植者則不然:
譯文:
別的種樹人卻不是這樣:
◎繼續從管理的善與不善進行對比:他植者則不然,他們違背樹木的本性。
◎這兩層對比寫法,句式富於變化。寫橐駝種樹,用的是整齊的排比句,而寫他植者之種樹不當,則用散句來表示,文章顯得錯落有致。

根拳(蜷曲)而土易(變易更換)。其培(覆蓋泥土)之也,若不過(太超過,指泥土太緊)焉,則不及(指泥土太鬆)
譯文:
樹根捲曲又換了生土。培土的時候,不是過緊就是太鬆。
◎他植者「根拳」,對比郭橐駝「其本欲舒」。
◎他植者「土易」,對比郭橐駝「其土欲故」。

◎暗指統治者實施錯誤的政策制度,讓百姓無法自在安穩的過生活。

(如果)有能反(違反)是者,則又愛之太恩,憂之太勤。旦視而暮撫,已去而復顧。
譯文:
如果有人能夠不犯上面這種毛病,就又關愛得太深、擔憂過了頭,早晨去看了,到晚上又去看護,人已經離開了,又再度回頭去關心。
◎他植者「愛之太恩,憂之太勤。旦視而暮撫,已去而復顧」,對比郭橐駝「勿動勿慮,去不復顧」、「其置也若棄」。
◎暗指統治者頻繁侵擾百姓,過度干涉,加重百姓的負擔。

甚者爪其膚(樹皮)以驗其生枯,搖其本(根)以觀其疏密(土質鬆緊),而木之性日以離遠離,此指破壞、傷害)矣。
譯文:
更嚴重的,甚至抓破樹皮來檢驗樹木是死是活,搖動樹根來仔細看土是鬆是緊,這樣樹木的天性就一天天被破壞了。

◎種樹時「根拳而土易,其培之也,若不過焉則不及」,必然遭致「木之性日以離」的惡果。
◎這就回答了上段的問題,他們「莫能如」的根本原因就在於學標不學本。他植者不明此理,思想上不是撒手不管,而是關心太過,什麼都放不下,結果適得其反,「雖曰愛之,其實害之;雖曰憂之,其實仇之」,壓抑了甚至扼殺了樹木的生機。


雖曰愛之,其實害之;雖曰憂之,其實讎(音ㄔㄡˊ,仇恨)之。
譯文:
雖然說是喜愛樹木,這實際上是害了樹木,雖說是擔心樹木,這實際上是仇恨樹木。

◎「雖曰愛之,其實害之;雖曰憂之,其實仇之」用押韻的辭句,使重點突出,這是從《莊子.馬蹄》的寫法變化而出。
◎指出統治者方法若錯誤,就算原本立意良善,也會變成惡意。除了警醒有心為百姓謀事但卻用錯方法的官吏外,也暗諷那些私心為了個人政績而過度驅使百姓的官吏。

不我若(即「不若我」的倒裝,指不上我。若,比)也,吾又何能為哉(我又哪有什麼特別的本領呢)?」 
譯文:
所以他們都比不上我,我又哪有什麼特別的本領呢?」
◎上下兩小節是正反兩面對舉,關鍵在於「順木之天,以致其性」
◎從橐駝介紹的種樹經驗上可看出,柳宗元的觀點同老莊思想還是有差別的柳宗元是儒、道兩家思想的結合他並不主張一味聽之、任之的消極的「順乎自然」,而是主張在掌握事物內部發展規律下,積極地適應自然。他要求所有的種樹人都能做到認識樹木的天性,即懂得如何適應樹木生長規律的業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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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問者曰:「以子(你)之道,移(移轉,運用)之官(為官)(方法),可乎?」
譯文:
問的人說:「把你種樹的方法,運用到為官治民的方法上,可行嗎?」

◎把種樹的道理從正反兩面講清楚以後,文章自然就過渡到第三大段。
◎第三大段是正面揭出本旨,實爲一篇之「精神命脈」。作者通過對話,運用「養樹」與「養人」互相映照的寫法,把種樹管樹之理引申到吏治上去。

駝曰:「我知種樹而已,官理非吾業(職業,此指專業、專長)也。然吾居鄉,見(音ㄓㄤˇ,治理)(長人,指官吏)者,好(喜好)(通「繁」,頻繁)其令,若(好像)甚憐焉(代名詞,指百姓),而卒(最後)以禍(受害)
譯文:
橐駝說:「我只知道種樹罷了,做官治民不是我的專長。但是我住在鄉里,看到那些治理人民的官吏,喜歡不斷發號施令,好像是很憐愛百姓,但百姓最終反因此受到禍害。

◎對於「養人」之不善,作者先簡要用幾句加以概括:「好煩其令,若甚憐焉,而卒以禍」,與上文「他植者」養樹管理之不善遙相呼應。
◎「好煩其令,若甚憐焉,而卒以禍」呼應前文「雖曰愛之,其實害之;雖曰憂之,其實讎之」。


旦暮(從早到晚),吏來而呼曰:『官命:促(催促)(你們)耕,勗ㄒㄩˋ,勉勵、鼓勵)爾植,督(督促)爾穫!』
譯文:
官吏們從早到晚跑來大喊:『長官下達命令:催促你們耕地,勉勵你們種植,督促你們收穫!』

『蚤(早)(音ㄙㄠ,煮繭抽絲)(通「爾」,你們)(蠶繭抽絲的起點),蚤(早)(通「爾」,你們)(絲線)!』
譯文:
『早早煮繭抽絲,早早去織布!』

(養育照顧)而幼孩,(生長,此指餵養)(通「爾」,你們)雞豚!』
譯文:
『養育你們的小孩,餵大你們的雞豬。』

◎接著用鋪陳的手法,把「吏治不善」的種種表現加以集中,加以典型化,有言有行,刻畫細緻入微。
◎寫官吏們大聲吆喝,驅使人民勞作,一連用了三個「爾」、四個「而」、七個動詞,把俗吏來鄉,雞犬不寧的景象描繪得淋漓盡致。


鳴鼓而聚之,擊木(木梆子,古時用以召集人群、警示、或巡夜打更的器具)而召之。
譯文:
不是敲鼓要大家集合,就是敲梆子召喚。

吾小人(小民)(停止)(音ㄙㄨㄣ,晚餐)(音ㄩㄥ,早餐)以勞(慰勞,此指招待)吏者,且不得暇(閒暇,空閒)
譯文:
我們這些小老百姓,就算不吃早飯晚飯,去接待那些官吏尚且沒有空,

又何以蕃(繁衍,增加)吾生(生產)安吾性(生命,此指生活)耶?故病(疲倦)且殆(疲倦)
譯文:
又怎能有時間增加我們的生產,並且使我們的生活安穩呢?所以,我們又疲憊又倦怠。

◎呈現百姓一年四季都已忙於耕織、畜養,還得應付層層官吏的緊迫盯人、不時干擾,呼應下文的「輟飧饔以勞吏者,且不得暇」。

若是,則與吾業者,(大概,或許,推測語氣)亦有類(類似)乎?」 
譯文:
像這樣(治民反而擾民),它與我這個行業當中一些種樹人(其實喜歡樹,卻是害樹)的行爲,大概也有類似的地方吧?」

◎連結種樹之法與為官治民之道。
◎作者最後以「問者」的口吻點出「養人術」三字,這個「養」字很重要。可見使天下長治久安,不僅要「治民」,更重要的還要「養民」,即使人民得到休生養息,在元氣大傷後得到喘息恢復的機會,也就是後來歐陽修說的「涵煦之深」,這才是柳宗元寫這篇文章的最終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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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問者嘻(感嘆聲)曰:「不亦善夫!吾問養樹,得養人術(治理人民的方法)。」傳(音ㄓㄨㄢˋ,記載)其事以為官戒也。 
譯文:
問的人感嘆說:「這不是很好嗎!我本來要問怎麼種樹的方法,卻意外得到了治理人民的方法。」於是我記錄下這一件事,把它作爲官吏們的鑑戒。

◎回扣「以子之道,移之官理,可乎?」的提問。
◎綜觀全文,我們應注意三點,把這三點做好,才算懂得真正的「養人術」:
1.無論種樹或治民,都要「順天致性」,而不宜違逆其道;
2.想要順天致性,必先掌握樹木或人民究竟怎樣才能「碩茂以蕃」,亦即摸清事物發展規律;
3.動機效果必須統一,不允許好心辦壞事,或只把好心停留在表面上和口頭上。


問題:郭橐駝用種樹的哪些道理,來諷喻為官治裡百姓之道?【為政之道,在於避免擾民傷民】

(編按:文字重新編排,內容略有調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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