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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經意的紅塵──三毛與荷西

(一)

初識他時,她已二十多,他只有十幾歲。他視她為女神,她卻從不將他放在心上。

他對她說:「等我六年,六年之後我一定娶你。」她淡淡一笑,不以為意。

隨後的六年裡發生了很多事情,她走馬觀花地談戀愛、換男友,直到終於決定與愛人步入婚姻殿堂。臨近婚禮,她的未婚夫倏然離世,她親見心愛的人被一錘一錘釘入棺木。

那是她第一次親吻這個世界的痛。六年一夢,她選擇逃開,她要去一個只有黃砂沒有眼淚的地方。

在那裡,她與他重逢。他苦戀她整整六年,諾言不多不少,剛剛好。

她叫三毛,他名叫荷西。那個只有黃砂的地方就是撒哈拉。

(二)

三毛在她的《白手成家》中談過她和撒哈拉的因緣:

我無意間翻到了一本美國的《國家地理雜誌》,那期書裡,它正好在介紹撒哈拉沙漠。我只看了一遍,我不能解釋的,屬於前世回憶似的鄉愁,就莫名其妙,毫無保留地交給了那一片陌生的大地。……撒哈拉沙漠,在我內心的深處,多年來是我夢裡的情人啊!

而對於荷西的感情,她這樣寫道:

在這個人(荷西)為了愛情去沙漠裡受苦時,我心裡已經決定要跟他天涯海角一輩子流浪下去了。

(三)

在物質匱乏、精神無聊的沙漠裡,她將日子變得豐富多彩,她撿來各種舊貨布置沙漠中的新家,家被她裝扮得如同皇宮;她用最簡樸的中國菜招待周邊的朋友,大家讚不絕口;她用隨身的藥品和不多的中醫知識幫助沙漠中的病人。她的故事很精彩,當然每個精彩中都不會少了他的加入。

她最大的幸福,就是可以隨心所欲地流浪。看她那時的照片,多是身著寬鬆的長裙,或隨意的牛仔褲,打著一雙赤腳,流連於世界各個角落。

她最最大的幸福,或許就是在想流浪時,有心愛的人願意用生命陪她一同流浪。

只是,她的幸福真的太短暫。婚後六年,身為潛水工程師的荷西在一次執行工作時意外喪生。那一年,荷西28歲,三毛36歲。

(四)

六年,又是六年,每六年就會有一場劫數。

是他先愛上她的,但也是他先離開的。

這一次,她親見自己心愛的丈夫慢慢地被移入泥土之中。從此以後,三毛的世界完全變了樣。

她說:每想你一次,天上飄落一粒沙,從此形成了撒哈拉。

她還說:因為緣分而來的東西,終有緣盡而別的時候。

為荷西守靈的那夜,三毛對荷西說,「你不要害怕,一直往前走,你會看到黑暗的隧道,走過去就是白光,那是神靈來接你了。我現在有父母在,不能跟你走,你先去等我。」

那以後,每天三毛都會來到親手為他做的墓碑前,陪他說話。

(五)

47歲時,三毛完成了她的第一部中文劇本《滾滾紅塵》,故事以30年代上海淪陷時期橫空出世的女作家張愛玲與汪偽政權宣傳部副部長鬍蘭成情感糾葛為藍本,電影由林青霞和秦漢主演。

有人說:《滾滾紅塵》寫的是張愛玲和胡蘭成,想的是三毛和荷西,演的是林青霞和秦漢。

三毛說:作品中的韶華,是內向的我、內在靈魂的我。裡面的月鳳,是外向的我,我把自己分成兩個女人,借編劇,在兩個女人的個性裡面,偷渡我自己的靈魂。

然而,張愛玲遠沒有劇中沈韶華的堅決和勇敢,胡蘭成也沒有章能才的長情和專注。劇中人物對情感的看重全然三毛和荷西的翻版。

在劇中,韶華將唯一的船票留給了章能才,自己則留下來從容面對今後的磨難。章能才獨自離開,他無力挽留慷慨赴死的愛情和從容不屈的犧牲。

很多年以後,章能才回到大陸尋找沈韶華的下落,才得知韶華於文革時被折磨致死,他只得到了韶華最後的遺作。一切正應了張愛玲的那句話:你死了,我的故事就結束了,而我死了,你的故事還長得很。

這部交織著三對名人情侶的愛恨痴纏的劇作成為了三毛的絕唱。第二年,48歲的三毛在醫院用絲襪了斷了自己的一生。在荷西去世後,三毛曾答應好友絕不自殺。這次,一直信守承諾的三毛食言了。這一年,距荷西去世過去了十二年。

(六)

想流浪便去流浪,想愛就愛。想活就活,想死就死。

三毛曾說:生命的過程,無論是陽春白雪,青菜豆腐,我都得嘗嘗是什麼滋味,才不枉來走這麼一遭。

三毛的人生很短暫,卻精彩紛呈。伊人的漂漂長發、柔柔身影永遠停駐在撒哈拉黃昏淒艷的殘霞中。

曾有人質疑三毛筆下她與荷西的故事,認為是虛構的。後來,有三毛的讀者依循文中的地址找到了荷西的墓碑,並證實故事中的事確是真實。

其實,很多故事,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滾滾黃沙如紅塵,堆積出血一樣的詩意人生。

【文章出處】
《每日頭條》
 不經意的紅塵──三毛與荷西

2016-06-11
網址:
https://kknews.cc/zh-tw/culture/p4kqyj.html
【作者簡介】
翟曉潔,湖北荊州人,武漢大學新聞系碩士研究生,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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