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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張愛玲


題解

在〈自己的文章〉一文中,張愛玲坦誠談起自己在寫作中的一些想法,是了解還原張愛玲創作依據的第一手參考資料,文中張愛玲謙虛指出自己寫小說的缺點和不足,但也堅定表明自己寫小說和散文時所要堅持的主張和今後努力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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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張愛玲


自己的文章

我雖然在寫小說和散文,可是不大注意到理論。近來忽然覺得有些話要說,就寫在下面。

說明:張愛玲指出自己寫小說和散文不太注重文學理論。

我以為文學理論是出在文學作品之後的,過去如此,現在如此,將來恐怕也是如此。倘要提高作者的自覺,則從作品中汲取理論,而以之為作品的再生產的衡量,自然是有益處的。但在這樣衡量之際,須得記住在文學的民展過程中作品與理論乃如馬之兩驂,或前或後,互相推進。理論並非高高坐在上面,手執鞭子的御者。

說明:張愛玲認為,文學理論是文學作品出現後才產生的產物。她也認為,一個作家應該是在文學作品中,經過自身提煉和吸收,取得適合自己的文學理論,再把這些文學理論融入到自己的血液中。她也肯定文學理論對於推動文學上的作用,但她也將文學理論和文學作品兩者,比喻為車駕前並行的兩匹馬(正如人一前一後行走的雙腳),文學理論不能處在文學作品之上,更不能是手持鞭子的御者。

現在似乎是文學作品貧乏,理論也貧乏。我發現弄文學的人向來是注重人生飛揚的一面,而忽視人生安穩的一面。其實,後者正是前者的底子。又如,他們多是注重人生的鬥爭,而忽略和諧的一面。其實,人是為了要求和諧的一面才鬥爭的。

說明:張愛玲對當時的文壇現象提出反省,一是作品與理論同時貧乏,同時文學創作者只注重人生「飛揚」(鬥爭)的一面,而忽略人生「安穩」(和諧)的一面,她認為,和諧比鬥爭更為根本。

強調人生飛揚的一面,多少有點超人的氣質。超人是生在一個時代裡的。而人生安穩的一面則有著永恆的意味,雖然這種安穩常是不安全的,而且每隔多少時候就要破壞一次,但仍然是永恆的。它存在於一切時代。它是人的神性,也可以說是婦人性。

說明:張愛玲認為「飛揚」(超人)只存在於一個時代,不同時代「鬥爭」的主題可能會有所不同,但追求「安穩」的生活是每個時代的人共同的願望,因此她認為「安穩」才是一種永恆。

文學史上素樸地歌詠人生的安穩的作品很少,倒是強調人生的飛揚的作品多,但好的作品,還是在於它是以人生的安穩作底子來描寫人生的飛揚的。沒有這底子,飛揚只能是浮沫,許多強有力的作品只予人以興奮,不能予人以啟示,就是失敗在不知道把握這底子。

說明:張愛玲指出文學史上強調「飛揚」(鬥爭)的作品多,歌詠「安穩」(和諧)的作品少。而她也認為,好的作品是以人生的「安穩」作為根柢的。

鬥爭是動人的,因為它是強大的,而同時是酸楚的。鬥爭者失去了人生的和諧,尋求著新的和諧。倘使為鬥爭而鬥爭,便缺少回味,寫了出來也不能成為好的作品。

說明:張愛玲認為「鬥爭」是為了追求「和諧」,如果是為了「鬥爭」而「鬥爭」,便寫不出好作品。

我發覺許多作品裡力的成份大於美的成份。力是快樂的,美卻是悲哀的,兩者不能獨立存在。「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是一首悲哀的詩,然而它的人生態度又是何等肯定。

說明:張愛玲認為「鬥爭」是「力」大於「美」。「力」是快樂的(強大的、酸處的),而「美」是悲哀的,兩者不能獨立存在。


我不喜歡壯烈。我是喜歡悲壯,更喜歡蒼涼。壯烈只有力,沒有美,似乎缺乏人性。悲壯則如大紅大綠的配色,是一種強烈的對照。但它的刺激性還是大於啟發性。蒼涼之所以有更深長的回味,就因為它像蔥綠配桃紅,是一種參差的對照。

說明:張愛玲不喜歡「壯烈」(悲壯),喜歡「蒼涼」。「壯烈」只有「力」(給人振奮的一種力量)、只有「刺激」、缺乏「人性」,卻沒有「美」,「美」才有回味,是一種「啟發」、一種「參差的對照」,激烈的東西可以給人一時的刺激,但真實反映人們生活的,才能給人以啟示。

我喜歡參差的對照的寫法,因為它是較近事實的。《傾城之戀》裡,從腐舊的家庭裡走出來的流蘇,香港之戰的洗禮並不曾將她感化成為革命女性;香港之戰影響范柳原,使他轉向平實的生活,終於結婚了,但結婚並不使他變為聖人,完全放棄往日的生活習慣與作風。因之柳原與流蘇的結局,雖然多少是健康的,仍舊是庸俗;就事論事,他們也只能如此。

 說明:張愛玲喜歡用參差對照的寫法來表現人生的蒼涼,這才接近「事實」,而不是去表現壯烈,「壯烈」雖有「力」但缺少「美」。

極端病態與極端覺悟的人究竟不多。時代是這麼沉重,不容那麼容易就大徹大悟。這些年來,人類到底也這麼生活了下來,可見瘋狂是瘋狂,還是不分寸的。所以我的小說裡,除了《金鎖記》裡的曹七巧,全是些不徹底的人物。他們不是英雄,他們可是這時代的廣大的負荷者。因為他們雖然不徹底,但究竟是認真的。他們沒有悲壯,只有蒼涼。悲壯是一種完成,而蒼涼則是一種啟示。

說明:張愛玲筆下的角色多是「不徹底」(平凡)的人物(《金鎖記》中的曹七巧是個極端病態的人物),他們不是英雄,但卻是生活在這時代廣大的負荷者,人們可以從他們的身上找到自己的影子,從中獲得啟示,寫文學作品應該給人一種啟示,這也是張愛玲所追求的文學方向。

我知道人們急於要求完成,不然就要求刺激來滿足自己都好。他們對於僅僅是啟示,似乎不耐煩。但我還是只能這樣寫。我以為這樣寫是更真實的。我知道我的作品裡缺少力,但既然是個寫小說的,就只能盡量表現小說裡人物的力,不能代替他們創造出力來。而且我相信,他們雖然不過是軟弱的凡人,不及英雄的有力,但正是這些凡人比英雄更能代表這時代的總量。

說明:人們急於要求「完成」、要求「刺激」,不能欣賞「啟示」、接受「真實」,但張愛玲仍堅持在文學作品中追求人生「安穩」的一面,但因此她承認自己作品缺少一種「力」,但她認為這樣寫才是「真實」,因為「凡人比英雄更能代表這時代的總量(也就是完整真實的生活)」。

這時代,舊的東西在崩壞,新的在滋長中。但在時代的高潮來到之前,斬釘截鐵的事物不過是例外。人們只是感覺日常的一切都有點兒不對,不對到恐怖的程度。人是生活於一個時代裡的,可是這時代卻在影子似地沉沒下去,人覺得自己是被拋棄了。

為要證實自己的存在,抓住一點真實的,最基本的東西,不能不求助於古老的記憶,人類在一切時代之中生活過的記憶,這比瞭望將來要更明晰、親切。於是他對於周圍的現實發生了一種奇異的感覺,疑心這是個荒唐的,古代的世界,陰暗而明亮的。回憶與現實之間時時發現尷尬的不和諧,因而產生了鄭重而輕微的騷動,認真而未有名目的鬥爭。


Michelangelo
(註:米開朗基羅(1475—1564),意大利文藝復興時期雕塑家、畫家、建築師)的一個未完工的石像,題名「黎明」的,只是一個粗糙的人形,面目都不清楚,卻正是大氣磅礴的,象徵一個將要到的新時代。倘若現在也有那樣的作品,自然是使人神往的,可是沒有,也不能有,因為人們還不能掙脫時代的夢魘。

說明:米開朗基羅未完成的石像「黎明」,粗糙得連面目都不清楚,但那象徵一個將要到來的時代,但多數人們仍不能掙脫舊時代而接受它。

我寫作的題材便是這麼一個時代,我以為用參差的對照的手法是比較適宜的。我用這手法描寫人類在一切時代之中生活下來的記憶,而以此給予周圍的現實一個啟示。我存著這個心,可不知道做得好做不好。

說明:張愛玲說自己用「參差的對照」來描寫「現實的啟示」,也如同米開朗基羅的「黎明」象徵一個將要到來的時代,但她也謙稱自己雖然有心想做,卻不知能不能做好。

一般所說「時代的紀念碑」那樣的作品,我是寫不出來的,也不打算嘗試,因為現在似乎還沒有這樣集中的客觀題材。我甚至只是寫些男女間的小事情,我的作品裡沒有戰爭,也沒有革命。我以為人在戀愛的時候,是比在戰爭或革命的時候更素樸,也更放恣的。

說明:張愛玲說她寫不出也不想嘗試「時代性」的作品,沒有戰爭、沒有革命,她只是寫些男女之間的瑣事,但男女之間的戀愛,是比戰爭和革命更樸素、更放恣的。

戰爭與革命,由於事件本身的性質,往往要求才智比要求感情的支持更迫切,而描寫戰爭與革命的作品,也往往失敗在技術的成份大於藝術的成份。和戀愛的放恣相比,戰爭是被驅使的,而革命則有時候多少有點強迫自己。真的革命與革命的戰爭,在情調上我想應當和戀愛是近親,和戀愛一樣是放恣的滲透於人生的全面,而對於自己是和諧。

我喜歡素樸,可是我只能從描寫現代人的機智與裝飾中,支襯出人生的素樸的底子。因此我的文章容易被人看作過於華靡。但我以為用《舊約》那樣單純的寫法是做不通的,托爾期泰晚年就是被這個犧牲了。


我也並不贊成唯美派。但我以為唯美派的缺點不在於它的美,而在於它的美沒有底子。溪澗之水的浪花是輕佻的,但倘是海水,則看來雖似一般的微波粼粼,也仍然飽蓄著洪濤大浪的氣象的。美的東西不一定偉大,但偉大的東西總是美的。

只是我不把虛偽與真實寫成強烈的對照,地是用參差的對照的手法寫出現代人的虛偽之中的真實,浮華之中有素樸,因此容易被人看做我是有所耽溺,流連忘返了。雖然如此,我不是保持我的作風,只是自己慚愧寫得不到家,而我敢不過是一個文學的習作者。

我的作品,舊派的人看了覺得還輕鬆,可是嫌它不夠舒服。新派的人看了少量學有些意思,可是嫌它不夠嚴肅。但我只能做到這樣,而且自信也並非折衷派。我只求自己能夠寫得真實些。


說明:張愛玲認為自己的作品在新派或舊派眼中都不滿意。

還有,因為我用的是參差的對照的寫法,不喜歡採取善與惡,靈與肉的斬釘截鐵的衝突那種古典的寫法,所以我的作品有時候欠分明。但我以為,文學的主題論或者是可以改進一下。

說明:張愛玲認為自己的作品寫法是「參差的對照」,有時有欠分明,不是「斬釘截鐵的衝突」的古典寫法。主題有欠分明,張愛玲認為這並不是什麼缺點,一味強調主題的「唯主題論者」是機械的而且是刻板的。

寫小說應該是個故事,讓故事自身去說明,比擬定了主題去編故事要好些。許多留到現在的偉大作品,原本的主題往往不再被讀者註意,因為事過境遷之後,原來的主題早已不使我們感覺興趣,倒是隨時從故事本身發現了新的啟示,使那作品成為永生的。

說明:張愛玲認為許多偉大的作品主題都是很模糊的,讓故事自身去說明表達,比擬定了主題再去編故事要好的多。

就說《戰爭與和平》吧,托爾期泰原來是想歸結到當時流行的一種宗教團體的人生態度的,結果卻是故事自身的展開戰勝了預定的主題。這作品修改七次之多,每次修改都使預定的主題受到了懲罰。終於剩下來的主題只佔插話的地位,而且是全書中安放得最不舒服的部分,但也沒有新的主題去代替它。因此寫成之後,托爾斯泰自己還覺得若有所失。和《復活》比較,《戰爭與和平》主題果然是很模糊的,但後者仍然是更偉大的作品。至今我們讀它,仍然一寸寸都是活的。

說明:張愛玲認為《戰爭與和平》的主題是模糊的,但比起其他作品仍然是偉大的作品。

現代文學作品和過去不同的地方,似乎也就在這一點上,不再那麼強調主題,卻是讓故事自身給它所能給的,而讓讀者取得他所能取得的。《連環套》就是這樣子寫下來的,現在也不順繼續寫下去。在那作品裡,欠注意到主題是真,但我希望這故事本身有人喜歡。我的本意很簡單:既然有這樣的事情,我就來描寫它。

說明:現代文學和過去文學的不同,在於不再那麼強調主題,而是讓故事本身給予它所能給的,讓讀者取得他所能取的。

現代人多是疲倦的,現代婚姻制度又是不合理的。所以有沉默的夫妻關係,有怕致負責,但求輕鬆一下的高等情調,有回復到動物的性慾的嫖妓——但仍然是動物式的人,不是動物,所以比動物更為可怖。

說明:張愛玲認為現代婚姻制度是不合理的。

還有便是姘居(註:男女間非法的同居關係),姘居不像夫妻關係的鄭重,但比高等調情更負責任,比嫖妓又是更人性的,走極端的人究竟不多,所以姘居在今日居了很普遍的現象。經營姘居生活的男人的社會地位,大概是中等或中等以下,倒是勤勤儉儉在過日子的,他們不敢太放肆,卻也不那麼拘謹得無聊。他們需要活潑的,著實的男女關係,這正是和他們其他方面生活的活潑而著實相適應的。他們需要有女人替他們照顧家庭,所以,他們對於女人倒也並不那麼病態。
 
《連環套》裡的雅赫雅不過是個中等的綢緞店主,得自己上櫃檯去的。如果霓喜能夠同他相安於事,不難一直相安下去,白頭偕老也無不可。他們同居生活的失敗是由於霓喜本身性格上的缺陷。她的第二個男人竇堯芳是個規模較好的藥材店主,也還是沒有大資本家的氣派的。和霓喜姘居過的小官吏,也不過僅僅沾著點官氣而已。他們對霓喜並沒有任何特殊心理,相互之間還是人與人的關係,有著某種真情,原是不足為異的。


姘居的女人呢?她們的原本地位總比男人還要低些,但多是些有著潑辣的生命力的。她們對男人具有一種魅惑力,但那是健康的女人的魅惑力。因為倘使過於病態,便不合那些男人的需要。她們也操作,也吃醋爭風打架,可以很野蠻,但不歇斯底里。她們只有一宗不足處:就是她們的地位始終是不確定的。疑忌與自危使他們漸漸變成自私者。


說明:張愛玲觀察人性,同居關係中的女人,對男人具有健康女人的一種魅惑力,她們不足之處在於其地位始終是不確定的,疑忌與自危使其逐漸變得自私。


這種姘居生活中國比外國還多,但還沒有人認真拿它寫過,鴛鴦蝴蝶派文人看著他們不夠才子佳人的多情,新式文人又嫌他們既不像愛,又不像嫖,不夠健康,又不夠病態,缺乏主題的明朗性。

說明:張愛玲指出中國還沒有認真寫過男女同居關係,不管是鴛鴦蝴蝶派文人或新式文人都對此嫌棄。

霓喜的故事,使我感動的是霓喜對於物質生活的單純的愛,而這物質生活卻需要隨時下死勁去抓住。她要男性的愛,同時也要安全,可是不能兼顧,每致人財兩空。結果她覺得什麼都靠不住,還是投資在兒女身上,囤積了一點人力──最無人道的囤積。

霓喜並非沒有感情的,對於這個世界她要愛而愛不進去。但她並非完全沒有得到愛,不過只是摭食人家的殘羹冷炙,如杜甫詩裡說:「殘羹與冷炙,到處潛酸辛。」但她究竟是個健康的女人,不至於淪為乞兒相。她倒像是在貪婪地嚼著大量的榨過油的豆餅,雖然依持著她的本質,而豆餅裡也多少有著滋養,但終於不免吃傷了脾胃。而且,人吃畜生的飼料,到底是悲愴的。


至於《連環套》裡有許多地方襲用舊小說的詞句──五十年前的廣東人與外國人,語氣像《金瓶梅》中的人物;賽珍珠(註:美國女作家,曾長期在中國生活,著有反映中國農民境遇的長篇小說《大地》,並因這部作品而獲得1938年的諾貝爾文學獎 小說中的中國人,說話帶有英國舊文學氣息,同屬遷就的借用,原是不足為訓的。

我當初的用意是這樣:這上海人心目中的浪漫氣氛的香港,已經隔有相當的距離;五十年前的香港,更多是一重時間上的距離,因此特地採用一種過了時的辭彙來代表這雙重距離。有時候未免刻意做作,所以有些過分了。我想將來是可以改掉一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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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鋒杰:讀張愛玲──凡人比英雄更能代表這時代的總量

米開朗基羅-奴隸阿特拉斯(未完成).jpg
上圖:米開朗基羅.奴隸阿特拉斯(未完成)(翡冷翠學院藝廊藏)


【文章出處】
《流言》
〈自己的文章〉
作者:張愛玲

【作家簡介】
張愛玲(1920年9月30日-1995年9月8日),本名張煐,後因入學需要,母親以英文名Eileen譯音,易名愛玲。祖籍河北豐潤,生於上海公共租界。張愛玲的祖父母分別為清朝末年著名大臣張佩綸和李鴻章的長女李菊藕。生母是清末長江七省水師提督黃翼升孫女,繼母孫用蕃是北洋政府國務總理孫寶琦之女。張愛玲出生名門,受到極好教育,特別是當時處於中西合併價值觀的形成。上海淪陷時期,陸續發表《沉香屑‧第一爐香》《傾城之戀》《金鎖記》等中、短篇小說,震動上海文壇。1952年張愛玲離開中國大陸,其後赴美。在美國期間翻譯了清代小說《海上花列傳》,又寫了文學評論《紅樓夢魘》。1956年時,張愛玲就已經和大自己36歲的德裔美國人賴雅結婚,賴雅逝世後,張愛玲在美國終老,張愛玲一生見證了中國近現代史,漂泊於上海、香港、天津、美國各地,最後在美國定居,於1960年取得美國國籍。1995年9月8日,因為動脈硬化心血管病,去世於美國加州洛杉磯市西木區羅徹斯特大道的公寓,享壽74歲,20世紀知名女性小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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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米開朗基羅.濃髯的奴隸(未完成)(翡冷翠學院藝廊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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