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我聞：樵客老師的國文教學網站

緣起

民國101年，宏達電董事長王雪紅女士大手筆贈送中山女高及其他五所台北市公立高中，高一學生每人一台平板電腦，作為跨校各科師生互動教學平台，教師除了可將各類文本放上平台指定學生閱讀，教師也可於平台上提出問題，讓學生作答並互相公開觀摩，以及學生詢問教師各類學習問題，是國內教育史上的空前創舉。中山女高國文科兢兢業業不斷精進，在各類國文教學評比上獲獎無數，學生素質亦相當可觀，當時資深教師如陳儀青老師（已退休）、陳智弘老師（已退休）莊溎芬老師（已退休）均在HTC Flyer及HiTeach Sokrates（蘇格拉底智慧課堂輔助系統）等均是積極投入是項數位教學的佼佼者，並帶動其他教師的觀摩學習。以下編者舉101學年在進行高一國文〈項脊軒志〉實務教學為例，於該平台分別提出之五次課後問題練習，及中山一樂、一群學生優秀回答作品之節錄。

〈項脊軒志〉用一間舊屋為線索，將人物、事件聯繫在一起，看似信筆直書，漫無章法，實則經過精心的提煉與嚴密構思。百年興亡，三代悲歡，年少無憂，老大無成，內有思親之情、身世之感，外有項脊軒的因革變遷，雖寫日常小事，追念的人又分屬三代，卻無散漫瑣碎的缺失。古人說這篇文章「借一閣以寄三代之遺跡」，又說「形散而神不散」，實為至言。與其他高中課文的說理森嚴、赫赫高論相比，本文的含蓄低調，語淺情深，更能讓同學發揮想像，給予不同解讀與發揮。今將HTC所提問題的回應，節錄佳作如下，提供同學觀摩學習。



Q1、歸有光〈項脊軒志〉一文，與已學過的高一國文課文相比，讀來特別有一種情真意挚、餘韻不絕之感，表面看起來似乎平凡無奇，但細細品味後，卻有一種輕輕淡淡苦中回甘的感覺，作者含蓄地保留自己的諸多體悟，也讓全文多了想像與詮釋的空間。其中從首段「冥然兀坐，萬籟有聲」，到第四段「扃牖而居，足音辨人」，同樣是項脊軒，同樣在靜中聽聲，妳覺得作者前後的心境是否有所不同？　　

玉昕：有。前者有種心滿意足，在細細琢磨萬物的氣息，聆聽大自然的樂音；後者或許耐不住寂寞，殷切盼望有人像祖母一樣，推開他書房的門，噓寒問暖一番，即使在門外駐足片刻，因為至少有人在乎他的存在。

貝融：前者能夠和大自然合為一體，天人合一，感受到萬物細微的聲音。後者給人的感覺就不像是和大自然有關，而是轉為對親人、親情的一種情感、牽絆。

佳瑜：前者帶給我的感覺，是作者很享受他的生活。後者明明是在一樣的環境，但作者表現的文字表現，就帶給讀者比之前多些緊張，除此之外，我覺得他的文字中，還有一些害怕，像是有什麼事要發生前，什麼感官都變得敏銳。

苡安：前者感覺是讀書很認真，而聽到大自然中細微的聲音，但後者有種在關心家裡事情的感覺。苡瑄：雖然作者的家境並不富裕，但是我認為前者卻有種無憂無慮、享受生活的意境，不必考慮太多只需專心讀書，讀到天地萬籟都能仔細聽清楚，不過這是疼愛他的祖母尚未過世，還有人能保護他的時候，他還能安心當個孩子。因此，當祖母不能在身邊守護他時，作者必須自立自強，相對的警戒心也得提高，辨認任何危險。但我覺得，這句話也隱含一種寂寞，整日待在自己的南閣子，沒有夥伴，只能聆聽外頭的聲音，以致於對各種聲音如此熟悉。

彩芳：前者讓人感覺很悠然自得，心情放鬆的聆聽大自然的聲音。後者則加入了對家庭的擔憂，對人有更深入的觀察。

筱雅：前者是毫無雜念，十分專心讀書的情況下。後者是經過家庭分居後，懂得觀察身邊的人事物。

筠婷：一個是自然的聲音，代表當下的心情是自然閒適的，沒有過多的焦慮心事；至於他之後以足音辨人，隱含了他試著分辨是誰的腳步聲，希望能看到分家前的親友能走到這來，代表家庭氣氛有些和緩。

嘉穎：前者是由心感到寧靜。後者可能是表面上寧靜，因為家庭的事，讓他變得較敏銳了。

羅蘋：前者給人的感覺，是較輕鬆且怡然自得的。而後者則顯示作者因家庭問題，變得比較敏感。



Q2、歸有光〈項脊軒志〉被視為雜記體中的人事雜記，原因就在記敘、抒情之外，在原有正文文末有一段「項脊生曰」的議論。讀完這段文字之後，請妳想像思考十八歲的青年歸有光，在當中流露哪幾種複雜的心理感受？

玉昕：有對自我的期許，蜀清和孔明都是昧昧於一隅，他們都熬過來了，最後還修成正果，我為何不行？有種「舉世皆濁我獨清」的情懷，帶點憤世嫉俗的心理，由「世何足以知之」可知，作者認為凡夫俗子無法領略「曖曖內含光」的高潔情操，由「其謂與埳井之蛙何異」可知，作者推測社會大眾不懂自己的用心，找不到知音。

苡瑄：連舉蜀清、孔明為例，和自身比較，可見對自己有所期許，而文末「余區區…何異」在自嘲的背後，好像又對這些嘲笑他的人感到不以為然，也為自己無人能體會的心思感到悲哀，很符合即將出社會的年輕人的心境，既期待又怕受傷害中，卻又隱約透著一絲不屑的味道。

柔萱：我覺得他自己大概也有些矛盾吧？從舉例我們可知道他對自己充滿自信與期望，但末句卻又變得曖昧模糊，好像有點懷疑自己的感覺，所以我覺得他應該還有一點相信自己，卻又不是那麼確定自己會成功。

祥茵：除了自信、自嘲外，可能還有歸有光對世界的失望，對這世代的不信任，不被人懂的失望。諸葛亮在受用前的韜光養晦，他在等，等一個懂他、值得他賣命的主人，或許沒人能明白他在想什麼，但這是他的堅持。反觀歸有光，區區處敗屋中卻揚眉瞬目、謂有奇景，這樣的心態是「怡然自得、泰然處之」，但即便如此，他仍沒有改變自身處境的打算，這樣的「張狂」，正和蜀清、諸葛亮一樣，兩人都在敗屋中「堅持」而漸入佳境，這也是對自己的期許。

庭瑄：作者在想要怨恨上天、怪罪命運、懷疑自己能力、充滿自信之間的游移。

捷茹：對自己抱持信心，卻又擔心不被世人認同，這種矛盾感是年輕人常有的心態。

奕如：當時的歸有光還年輕，大有可為，對於未來理所當然的會嚮往、懷有憧憬，這是正值氣焰高漲的年紀，對於那些看衰自己的人，難免會有些微詞，期許自己以行動證明自己的能力。

靖萱：他大概是想藉由這些話來表達對自己的期許，但是不敢把話說的太滿，才在段末寫了那些帶有自嘲意味的話吧！



Q3、〈項脊軒志〉描寫「妻子」的一段，事件特別多，字句特別短，與先前描寫母親與祖母相比，特別顯得繁瑣零碎，其中，從「室壞不修」，到「乃使人修葺……其制稍異於前」，最後「不常居」，妳覺得這三個依時間順序發展的段落，暗示作者怎樣不同的內心轉折？

玉昕：「室壞不修」想來是剛失去妻子的情緒，還未能妥善安置在心中一隅，頗有「針線猶存未忍開」之感。「使人修葺」乃為生病時，整理完複雜的思緒，決定讓房子成為歷史的見證，使妻子的身影永遠清晰，告訴妻子：即使妳的模樣已隨風飄散，那屬於妳的芬芳，早已烙印在我夢中。「不常居」可能是走過憂傷歲月，電池充飽電，有動力再次出發。

苡瑄：「室壞不修」，因為那是心愛的她曾經生活過的空間，不忍破壞。或許心中不願承認她已離去的事實。「乃使人修葺南閣子，其制稍異於前」，整日臥病在床，入眼的一景一物更加深了對她的思念，又無事可做，只好改變環境來轉移注意力。「余多在外，不常居」，病好後，再看看這已經變動的南閣子，她的痕跡已不存在，不能感受到她的地方也早已不像個家，沒有任何留戀下，只有決然離去。

柔萱：其實我覺得「室壞不修」除了寄託思念之外，還有一種幾近絕望的哀傷，覺得就算房子壞了也不想整修，因為深愛的人已經不在了，房子修的再漂亮也沒有意義了。

祥茵：妻子，畢竟是他這一生的摯愛，在她走後，又怎會有勇氣走入這充滿記憶的空間？最美的回憶，往往最傷人，但，臥病在床的艱苦，誰不希望能在自己最熟悉的地方待著，增加力量對抗病魔？終是抵不過這樣的情緒，卻又擔心觸景傷情，於是改了格局，改了外貌，卻忘了封住記憶之匣，那些在心裡收好的回憶，那些在深處藏妥的傷痕，還是開了，還是出來了，所以不敢回去，因為，只要不想，心就不會這麼痛了。

筠婷：一開始的室壞不修，是因為想保存自己心中和妻子共度的時光，主要有思念的情緒。後來的修葺使其稍異，我想是因為不忍再回頭，深怕自己憶起當日而對比今日，造成刀割的心痛。最後的不常居，是因為即使改變了佈景，自己思妻之痛早就難以隱忍，所以想藉著外出，奔波忙碌，使自己沒有多餘的心思再憶起妻子。總的來說，我覺得這一段反而是文中最令人悲痛的一段，經歷之前的哭泣長號，就算是再堅強的人也沒有淚水了，可以說欲哭無淚。然而失去的那股傷痛仍是不曾削減，所以只有隱忍、只有遺忘，才能讓自己活下去。



Q4、〈項脊軒志〉首段曾羅列蘭、桂、竹、木各種植物，末段僅提及枇杷樹，妳覺得作者這樣的安排，可能暗示怎樣的象徵意義？

玉昕：文首的蘭桂竹木可能因作者年少輕狂，生命力旺盛，對人生充滿憧憬，懷抱遠大的理想抱負，所以栽種香味濃郁，顏色鮮豔的花草。文末的枇杷樹則因歷盡滄桑，而喜歡上淡淡的枇杷幽香，那似有若無之中，是否憑添了一絲無聲的安慰？又枇杷酸中帶甜，思念的酸楚和著夫妻間「憑几學書」的無限甜蜜，寄託作者對妻子的愁，或許也一語雙關，闡明對世間一切遭遇的感傷。

貝融：我認為之前所種的那些植物，它們的象徵多偏向品格方面，有自我提醒的用意。而枇杷則代表他和妻子生活中的酸甜苦，即對妻子的思念。

怡君：我猜首段因為沒有特愛哪一種花卉，所以全都入得了眼。但末段他的眼裡只看見枇杷，也是指其他女子已入不了他的心。他心中只掛念著已故妻子，又以枇杷甘澀清甜暗指自己與妻子的愛如細水長流，不曾間斷。

怡秀：成熟的枇杷是淡黃色的，且果肉軟而多汁，嚐起來是甜中帶酸。如果從淡黃色的外皮來看，可能代表這段思念已經很久了，像紙張放久泛黃，老婆已經去世很久了，嚐起來的感覺可能代表夫妻生活的記憶酸酸甜甜，值得回味。

宜庭：年少的他還有心情種植各式各樣的花卉，表現出他心情愉悅，看好自己前途一片光明。最後只用一棵枇杷樹結尾，或許是想表達始終科舉無望的心情，並寄託情感在當年與妻子共處的美好時光。

苡瑄：首段雜植蘭、桂、竹、木，是因為年輕對事物還沒有太多執著，尚未偏愛哪一種植物，而且其中也摻雜了年輕人好誇大的脾氣，便栽種大眾都能接受且味道濃烈令人不注意都難的品種。末段提到枇杷，除了表示妻子日漸加深的思念外，我認為這也顯示作者歷盡人生百態後，體會到真正的幸福不一定要濃郁地刻骨銘心，而是淡淡的甜蜜。

柔萱：枇杷的甜不像蘋果那樣的蜜甜，而是清爽可口，可以一直吃也不會膩，所以我覺得作者和妻子之間的情感，也是像枇杷那樣，可以不斷回味的。而且枇杷的產季很短，我想也許這象徵作者和妻子短暫的婚姻生活吧？

慧玲：枇杷的味道淡淡的，人生到最後就是這種淡淡的感覺吧！

祥茵：我爸爸說枇杷吃起來甜甜酸酸的，因此我想，作者之所以在文末單提枇杷，或許就是因為他對妻子的懷念，就如同這枇杷一般，想時有悲有喜，吃時有甜有酸，枇杷的味道輕輕幽幽的，淡淡的情感或許不似蘭桂一樣濃郁，卻是最長久的永遠。

庭瑄：枇杷酸澀卻帶甜味，淡淡的，或許象徵著戀情、愛情的感覺，也或許象徵著妻子在他生命中永遠是淡淡的，輕輕的，卻還是不可或缺的。

堯淇：與前面的蘭桂相比，其香氣濃郁，可能暗示了作者濃烈的情感。而文末提到的枇杷樹帶有清香，象徵事過已久，作者的心情已轉為平淡的思念。

苡安：枇杷酸酸甜甜，顯現對妻子的愛，在歡樂中又帶著些許的惆悵。

瑞菱：枇杷吃起來很平淡，似無味，卻又有甜酸澀等味道混在裡面，或許對作者而言，那就是人生的味道。

筱雅：蘭、桂、竹、木皆可代表君子應有的節操，是作者年輕時對自己期盼。枇杷有淡淡的甜味，正好像作者與妻子間那份情感，淡淡的幸福，卻讓人回味許久。

儀貞：枇杷這種水果吃起來酸酸甜甜，就好似作者與妻子在世時，一起度過各種酸甜苦辣的人生，每當作者看著這棵樹，就會回想起當時的各種回憶。



Q5、〈項脊軒志〉記敘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位女性：母親、祖母、妻子時，三段曾用「泣」（余泣，嫗亦泣）、「號」（令人長號不自禁）、「（手植之樹）今已亭亭如蓋矣」等字或句，來抒發內心情感，請問妳最喜歡哪一種表達方式？為什麼？　　　

心柔：最喜歡手植之樹。借物寄情的方式雖然很常見，但總覺得這種不正面訴說思念之情的想念，比直接表達更令人有想像空間，畢竟每個人所體會到情感不同，心中被觸動的點也會不同。

玉昕：我最喜歡手植之樹的含蓄表現，作者的思念已滿溢到極點，但仍將之化為豁達、釋懷的字句，輕描淡寫過去，彷彿只是路過枇杷樹的路人甲，發出輕聲的讚嘆。曾在網路上讀過一句話：「最深的愛是放棄」，說這話的人也抱持著「放下了」心情，或許此刻心中又翻起滔天巨浪，卻使一發不可收拾的情感轉為綿長而細密的呵護，默默陪伴，韻味無窮，值得細細咀嚼玩味。

筱雅：長號。想念使人心痛，嚎啕大哭是種解放，多年來的思念，在簡短的一句話中表現出來。

貝融：我認為這三種方式都深深的表達出他對他生命中三個重要女人的思念！不過，其中我最喜歡的是他對母親那種暗暗哭泣的感覺，雖然對母親不是那麼的了解，不過依稀記得母親那慈祥和愛護子女的感覺。

郁文：我覺得透過「手植之樹」這種不直接但能完整的透露出對妻子情感和思念的方式，有別於直接用「泣」「號」等字，不但特別，而且令人印象深刻。

苡瑄：我喜歡「手植之樹」的方式。這種看似平淡的描述，背後透著淡淡的、卻讓人為之鼻酸的悲傷，不張揚，但能深刻地將這份感覺記在心中，久久不忘。

祥茵：雖然作者對妻子的敘述，多以瑣碎的小事描繪，但其實真正的愛就是在細微處，儘管是一棵枇杷樹，它的成長歷程、它的氣味、它的果實，都是有意涵的，我會喜歡這樣的表達，就是因為它的含蓄，畢竟，我們對彼此的愛，只要你知我懂，即便平平淡淡，卻是forever  and ever！

庭瑄：對母親思念的泣。思念是一股無法言喻的力量，平常默默在心底蘊藏，從不知道一提起就成了一道無法設想的傷，淌下的是心裡的血---眼淚。

捷茹：手植之樹，讀到特別有感覺！！看著妻子所種的樹苗已轉變成大樹，有濃濃的愛意與些許的感傷。真感人＞＜

愉采：枇杷的甜味和香味都是淡淡的，但會持續很久，就如同他對老婆的思念，而植物由繁而簡，有一種回歸的象徵，而且他也老了，追求的事物已有不同。

堯淇：「今已亭亭如蓋矣」這句話感覺起來，已經沒有深沉的惆悵感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淡淡的思念與釋懷。

筠婷：其實我都蠻喜歡的耶！對於母親，是因為來不及認識、再也無法認識產生的遺憾與傷心。對於祖母，是她對他無微不至的照顧無法回報，更甚的，連她對他的期望也無法達成，產生的抱歉和懷念。至於妻子，雖然淚已流乾，心中仍有被撕裂之痛，以一連串的行動，來表明想要遺忘這種生不如死的疼痛，卻還是思念自己深愛妻子的情緒。這三種狀況都是充分表達自己內心情緒的行為，就本質上我覺得是沒有什麼不同的。

歆蘋：我選擇「泣」。一位哺育二代的老僕人的記憶，想著母親的慈愛關心，淡淡的悲傷環繞著一分遺憾，不是痛哭流涕，像是想到時情不自禁的滑下淚，母親的形象烙印在兩位人物的心上，意境含蓄綿延，令人感動。

儀貞：我喜歡手植之樹，雖然不明確表達出來，卻讓人有更多細細思考，體會作者想表達的心情，這就像「只可意味，不可言傳」的意思。

羅蘋：我最喜歡手植之樹的寫法，雖然沒有直接表達作者的感情，卻也給了讀者更多空間去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