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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解

〈太史公自序〉是《史記》的最後一篇,是《史記》的自序,也是司馬遷的自傳。不僅一部《史記》總括於此,而且司馬遷一生始末也備見於此。文章氣勢浩瀚,宏偉深厚,是研究司馬遷及其《史記》的重要資料。

太史公自序由三部分組成:第一部分歷敘世系和家學淵源,並概括了作者前半生的經歷;第二部分利用對話的形式,鮮明地表達了作者撰寫《史記》的目的,是為了完成父親臨終前的囑託,以《史記》上續孔子的《春秋》,並通過對歷史人物的描繪、評價,來抒發作者心中的抑鬱不平之氣,表白他以古人身處逆境、發憤著書的事跡自勵,終於在遭受宮刑之後,忍辱負重,完成了《史記》這部巨著。

第三部分是《史記》一百三十篇的各篇小序,各篇依十二本紀、十表、八書、三十世家、七十列傳的順序,分別簡要敘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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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記.太史公自序

昔在顓頊,命南正重以司天,北正黎以司地。唐虞之際,紹重黎之後,使復典之,至于夏商,故重黎氏世序天地。其在周,程伯休甫其後也。當周宣王時,失其守而為司馬氏。司馬氏世典周史。惠襄之閒,司馬氏去周適晉。晉中軍隨會奔秦,而司馬氏入少梁。自司馬氏去周適晉,分散,或在衞,或在趙,或在秦。其在衞者,相中山。在趙者,以傳劍論顯,蒯聵其後也。在秦者名錯,與張儀爭論,於是惠王使錯將伐蜀,遂拔,因而守之。錯孫靳,事武安君白起。而少梁更名曰夏陽。靳與武安君阬趙長平軍,還而與之俱賜死杜郵,葬於華池。靳孫昌,昌為秦主鐵官,當始皇之時。蒯聵玄孫卬為武信君將而徇朝歌。諸侯之相王,王卬於殷。漢之伐楚,卬歸漢,以其地為河內郡。昌生無澤,無澤為漢巿長。無澤生喜,喜為五大夫,卒,皆葬高門。喜生談,談為太史公。太史公學天官於唐都,受易於楊何,習道論於黃子。

太史公仕於建元元封之閒,愍學者之不達其意而師悖,乃論六家之要指曰:

易大傳:「天下一致而百慮,同歸而殊塗。」夫陰陽、儒、墨、名、法、道德,此務為治者也,直所從言之異路,有省不省耳。嘗竊觀陰陽之術,大祥而眾忌諱,使人拘而多所畏;然其序四時之大順,不可失也。儒者博而寡要,勞而少功,是以其事難盡從;然其序君臣父子之禮,列夫婦長幼之別,不可易也。墨者儉而難遵,是以其事不可徧循;然其彊本節用,不可廢也。法家嚴而少恩;然其正君臣上下之分,不可改矣。名家使人儉而善失真;然其正名實,不可不察也。道家使人精神專一,動合無形,贍足萬物其為術也,因陰陽之大順,采儒墨之善,撮名法之要,與時遷移,應物變化,立俗施事,無所不宜,指約而易操,事少而功多。儒者則不然。以為人主天下之儀表也,主倡而臣和,主先而臣隨。如此則主勞而臣逸。至於大道之要,去健,絀聰明,釋此而任術夫神大用則竭,形大勞則敝。形神騷動,欲與天地長久,非所聞也。夫陰陽四時、八位、十二度、二十四節各有教令,順之者昌,逆之者不死則亡,未必然也,故曰「使人拘而多畏」。夫春生夏長,秋收冬藏,此天道之大經也,弗順則無以為天下綱紀,故曰「四時之大順,不可失也」。夫儒者以六蓺為法。六蓺經傳以千萬數,累世不能通其學,當年不能究其禮,故曰「博而寡要,勞而少功」。若夫列君臣父子之禮,序夫婦長幼之別,雖百家弗能易也。墨者亦尚堯舜道,言其德行曰:「堂高三尺,土階三等,茅茨不翦,采椽不刮。食土簋,啜土刑,糲粱之食,藜霍之羹。夏日葛衣,冬日鹿裘。」其送死,桐棺三寸,舉音不盡其哀。教喪禮,必以此為萬民之率。使天下法若此,則尊卑無別也。夫世異時移,事業不必同,故曰「儉而難遵」。要曰彊本節用,則人給家足之道也。此墨子之所長,雖百長弗能廢也。法家不別親疏,不殊貴賤,一斷於法,則親親尊尊之恩絕矣。可以行一時之計,而不可長用也,故曰「嚴而少恩」。若尊主卑臣,明分職不得相踰越,雖百家弗能改也。名家苛察繳繞,使人不得反其意,專決於名而失人情,故曰「使人儉而善失真」。若夫控名責實,參伍不失,此不可不察也。道家無為,又曰無不為,其實易行,其辭難知。其術以虛無為本,以因循為用。無成埶,無常形,故能究萬物之情。不為物先,不為物後,故能為萬物主。有法無法,因時為業;有度無度,因物與捨故曰「聖人不朽,時變是守。虛者道之常也,因者君之綱」也。羣臣並至,使各自明也。其實中其聲者謂之端,實不中其聲者謂之窾窾言不聽,姦乃不生,賢不肖自分,白黑乃形。在所欲用耳,何事不成?乃合大道,混混冥冥。光燿天下,復反無名。凡人所生者神也,所託者形也。神大用則竭,形大勞則敝,形神離則死。死者不可復生,離者不可復反,故聖人重之。由是觀之,神者生之本也,形者生之具也。不先定其神,而曰「我有以治天下」,何由哉?

太史公既掌天官,不治民。有子曰遷。遷生龍門,耕牧河山之陽。年十歲則誦古文。二十而南游江、淮,上會稽,探禹穴,闚九疑,浮於沅、湘;北涉汶、泗,講業齊、魯之都,觀孔子之遺風,鄉射鄒、嶧;戹困鄱、薛、彭城,過梁、楚以歸。於是遷仕為郎中,奉使西征巴、蜀以南,南略邛、笮、昆明,還報命。

是歲天子始建漢家之封,而太史公留滯周南,不得與從事,故發憤且卒。而子遷適使反,見父於河洛之閒。太史公執遷手而泣曰:「余先周室之太史也。自上世嘗顯功名於虞夏,典天官事。後世中衰,絕於予乎?汝復為太史,則續吾祖矣。今天子接千歲之統,封泰山,而余不得從行,是命也夫,命也夫!余死,汝必為太史;為太史,無忘吾所欲論著矣。且夫孝始於事親,中於事君,終於立身。揚名於後世,以顯父母,此孝之大者。夫天下稱誦周公,言其能論歌文武之德,宣周邵之風,達太王王季之思慮,爰及公劉,以尊后稷也。幽厲之後,王道缺,禮樂衰,孔子脩舊起廢,論詩書,作春秋,則學者至今則之。自獲麟以來四百有餘歲,而諸侯相兼,史記放絕。今漢興,海內一統,明主賢君忠臣死義之士,余為太史而弗論載,廢天下之史文,余甚懼焉,汝其念哉!」遷俯首流涕曰:「小子不敏,請悉論先人所次舊聞,弗敢闕。」卒三歲而遷為太史令,紬史記石室金匱之書。五年而當太初元年,十一月甲子朔旦冬至,天曆始改,建於明堂,諸神受紀。

太史公曰:「先人有言:『自周公卒五百歲而有孔子。孔子卒後至於今五百歲,有能紹明世,正易傳,繼春秋,本詩書禮樂之際?』意在斯乎!意在斯乎!小子何敢讓焉!」上大夫壺遂曰:「昔孔子何為而作春秋哉?」太史公曰:「余聞董生曰:『周道衰廢,孔子為魯司寇,諸侯害之,大夫壅之。孔子知言之不用,道之不行也,是非二百四十二年之中,以為天下儀表,貶天子,退諸侯,討大夫,以達王事而已矣。』子曰:『我欲載之空言,不如見之於行事之深切著明也。』夫春秋,上明三王之道,下辨人事之紀,別嫌疑,明是非,定猶豫,善善惡惡,賢賢賤不肖,存亡國,繼絕世,補敝起廢,王道之大者也。易著天地陰陽四時五行,故長於變;禮經紀人倫,故長於行;書記先王之事,故長於政;詩記山川谿谷禽獸草木牝牡雌雄,故長於風;樂樂所以立,故長於和;春秋辯是非,故長於治人。是故禮以節人,樂以發和,書以道事,詩以達意,易以道化,春秋以道義。撥亂世反之正,莫近於春秋。春秋文成數萬,其指數千。萬物之散聚皆在春秋。春秋之中,弒君三十六,亡國五十二,諸侯奔走不得保其社稷者不可勝數。察其所以,皆失其本已。故易曰『失之毫釐,差以千里』。故曰『臣弒君,子弒父,非一旦一夕之故也,其漸久矣』。故有國者不可以不知春秋,前有讒而弗見,後有賊而不知。為人臣者不可以不知春秋,守經事而不知其宜,遭變事而不知其權。為人君父而不通於春秋之義者,必蒙首惡之名。為人臣子而不通於春秋之義者,必陷篡弒之誅,死罪之名。其實皆以為善,為之不知其義,被之空言而不敢辭。夫不通禮義之旨,至於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夫君不君則犯,臣不臣則誅,父不父則無道,子不子則不孝。此四行者,天下之大過也。以天下之大過予之,則受而弗敢辭。故春秋者,禮義之大宗也。禮禁未然之前,法施已然之後;法之所為用者易見,而禮之所為禁者難知。」

壺遂曰:「孔子之時,上無明君,下不得任用,故作春秋,垂空文以斷禮義,當一王之法。今夫子上遇明天子,下得守職,萬事既具,咸各序其宜,夫子所論,欲以何明?」

太史公曰:「唯唯,否否,不然。余聞之先人曰:『伏羲至純厚,作易八卦。堯舜之盛,尚書載之,禮樂作焉。湯武之隆,詩人歌之。春秋采善貶惡,推三代之德,褒周室,非獨刺譏而已也。』漢興以來,至明天子,獲符瑞,封禪,改正朔,易服色,受命於穆清,澤流罔極,海外殊俗,重譯款塞,請來獻見者,不可勝道。臣下百官力誦聖德,猶不能宣盡其意。且士賢能而不用,有國者之恥;主上明聖而德不布聞,有司之過也。且余嘗掌其官,廢明聖盛德不載,滅功臣世家賢大夫之業不述,墮先人所言,罪莫大焉。余所謂述故事,整齊其世傳,非所謂作也,而君比之於春秋,謬矣。」於是論次其文。

七年而太史公遭李陵之禍,幽於縲紲。乃喟然而歎曰:「是余之罪也夫!是余之罪也夫!身毀不用矣。」退而深惟曰:「夫詩書隱約者,欲遂其志之思也。昔西伯拘羑里演周易;孔子戹陳蔡,作春秋;屈原放逐,著離騷;左丘失明,厥有國語;孫子臏腳,而論兵法;不韋遷蜀,世傳呂覽;韓非囚秦,說難、孤憤;詩三百篇,大抵賢聖發憤之所為作也。此人皆意有所鬱結,不得通其道也,故述往事,思來者。於是卒述陶唐以來,至于麟止,自黃帝始。

維昔黃帝,法天則地,四聖遵序,各成法度;唐堯遜位,虞舜不台;厥美帝功,萬世載之。作五帝本紀第一。

維禹之功,九州攸同,光唐虞際,德流苗裔;夏桀淫驕,乃放鳴條。作夏本紀第二。

維契作商,爰及成湯;太甲居桐,德盛阿衡;武丁得說,乃稱高宗;帝辛湛湎,諸侯不享。作殷本紀第三。

維棄作稷,德盛西伯;武王牧野,實撫天下;幽厲昏亂,既喪酆鎬;陵遲至赧;洛邑不祀。作周本紀第四。

維秦之先,伯翳佐禹;穆公思義,悼豪之旅;以人為殉,詩歌黃鳥;昭襄業帝。作秦本紀第五。

始皇既立,并兼六國,銷鋒鑄鐻,維偃干革,尊號稱帝,矜武任力;二世受運,子嬰降虜。作始皇本紀第六。

秦失其道,豪桀並擾;項梁業之,子羽接之;殺慶救趙,諸侯立之;誅嬰背懷,天下非之。作項羽本紀第七。

子羽暴虐,漢行功德;憤發蜀漢,還定三秦;誅籍業帝,天下惟寧,改制易俗。作高祖本紀第八。

惠之早霣,諸呂不台;崇彊祿、產,諸侯謀之;殺隱幽友,大臣洞疑,遂及宗禍。作呂太后本紀第九。

漢既初興,繼嗣不明,迎王踐祚,天下歸心;蠲除肉刑,開通關梁,廣恩博施,厥稱太宗。作孝文本紀第十。

諸侯驕恣,吳首為亂,京師行誅,七國伏辜,天下翕然,大安殷富。作孝景本紀第十一。

漢興五世,隆在建元,外攘夷狄,內脩法度,封禪,改正朔,易服色。作今上本紀第十二。

維三代尚矣,年紀不可考,蓋取之譜牒舊聞,本于茲,於是略推,作三代世表第一。

幽厲之後,周室衰微,諸侯專政,春秋有所不紀;而譜牒經略,五霸更盛衰,欲睹周世相先後之意,作十二諸侯年表第二。

春秋之後,陪臣秉政,彊國相王;以至于秦,卒并諸夏,滅封地,擅其號。作六國年表第三。

秦既暴虐,楚人發難,項氏遂亂,漢乃扶義征伐;八年之閒,天下三嬗,事繁變眾,故詳著秦楚之際月表第四。

漢興已來,至於太初百年,諸侯廢立分削,譜紀不明,有司靡踵,彊弱之原云以世。作漢興已來諸侯年表第五。

維高祖元功,輔臣股肱,剖符而爵,澤流苗裔,忘其昭穆,或殺身隕國。作高祖功臣侯者年表第六。

惠景之閒,維申功臣宗屬爵邑,作惠景閒侯者年表第七。

北討彊胡,南誅勁越,征伐夷蠻,武功爰列。作建元以來侯者年表第八。

諸侯既彊,七國為從,子弟眾多,無爵封邑,推恩行義,其埶銷弱,德歸京師。作王子侯者年表第九。

國有賢相良將,民之師表也。維見漢興以來將相名臣年表,賢者記其治,不賢者彰其事。作漢興以來將相名臣年表第十。

維三代之禮,所損益各殊務,然要以近性情,通王道,故禮因人質為之節文,略協古今之變。作禮書第一。

樂者,所以移風易俗也。自雅頌聲興,則已好鄭衞之音,鄭衞之音所從來久矣。人情之所感,遠俗則懷。比樂書以述來古,作樂書第二。

非兵不彊,非德不昌,黃帝、湯、武以興,桀、紂、二世以崩,可不慎歟?司馬法所從來尚矣,太公、孫、吳、王子能紹而明之,切近世,極人變。作律書第三。

律居陰而治陽,曆居陽而治陰,律曆更相治,閒不容翲忽。五家之文怫異,維太初之元論。作曆書第四。

星氣之書,多雜禨祥,不經;推其文,考其應,不殊。比集論其行事,驗于軌度以次,作天官書第五。

受命而王,封禪之符罕用,用則萬靈罔不禋祀。追本諸神名山大川禮,作封禪書第六。

維禹浚川,九州攸寧;爰及宣防,決瀆通溝。作河渠書第七。

維幣之行,以通農商;其極則玩巧,并兼茲殖,爭於機利,去本趨末。作平準書以觀事變,第八。

太伯避歷,江蠻是適;文武攸興,古公王跡。闔廬弒僚,賓服荊楚;夫差克齊,子胥鴟夷;信嚭親越,吳國既滅。嘉伯之讓,作吳世家第一。

申、呂肖矣,尚父側微,卒歸西伯,文武是師;功冠羣公,繆權于幽;番番黃髮,爰饗營丘。不背柯盟,桓公以昌,九合諸侯,霸功顯彰。田闞爭寵,姜姓解亡。嘉父之謀,作齊太公世家第二。

依之違之,周公綏之;憤發文德,天下和之;輔翼成王,諸侯宗周。隱桓之際,是獨何哉?三桓爭彊,魯乃不昌。嘉旦金縢,作周公世家第三。

武王克紂,天下未協而崩。成王既幼,管蔡疑之,淮夷叛之,於是召公率德,安集王室,以寧東土。燕(易)〔噲〕之禪,乃成禍亂。嘉甘棠之詩,作燕世家第四。

管蔡相武庚,將寧舊商;及旦攝政,二叔不饗;殺鮮放度,周公為盟;大任十子,周以宗彊。嘉仲悔過,作管蔡世家第五。

王後不絕,舜禹是說;維德休明,苗裔蒙烈。百世享祀,爰周陳杞,楚實滅之。齊田既起,舜何人哉?作陳杞世家第六。

收殷餘民,叔封始邑,申以商亂,酒材是告,及朔之生,衞頃不寧;南子惡蒯聵,子父易名。周德卑微,戰國既彊,衞以小弱,角獨後亡。嘉彼康誥,作衞世家第七。

嗟箕子乎!嗟箕子乎!正言不用,乃反為奴。武庚既死,周封微子。襄公傷於泓,君子孰稱。景公謙德,熒惑退行。剔成暴虐,宋乃滅亡。喜微子問太師,作宋世家第八。

武王既崩,叔虞邑唐。君子譏名,卒滅武公。驪姬之愛,亂者五世;重耳不得意,乃能成霸。六卿專權,晉國以秏。嘉文公錫珪鬯,作晉世家第九。

重黎業之,吳回接之;殷之季世,粥子牒之。周用熊繹,熊渠是續。莊王之賢,乃復國陳;既赦鄭伯,班師華元。懷王客死,蘭咎屈原;好諛信讒,楚并於秦。嘉莊王之義,作楚世家第十。

少康之子,實賓南海,文身斷髮,黿鱓與處,既守封禺,奉禹之祀。句踐困彼,乃用種、蠡。嘉句踐夷蠻能脩其德,滅彊吳以尊周室,作越王句踐世家第十一。

桓公之東,太史是庸。及侵周禾,王人是議。祭仲要盟,鄭久不昌。子產之仁,紹世稱賢。三晉侵伐,鄭納於韓。嘉厲公納惠王,作鄭世家第十二。

維驥騄耳,乃章造父。趙夙事獻,衰續厥緒。佐文尊王,卒為晉輔。襄子困辱,乃禽智伯。主父生縛,餓死探爵。王遷辟淫,良將是斥。嘉鞅討周亂,作趙世家第十三。

畢萬爵魏,卜人知之。及絳戮干,戎翟和之。文侯慕義,子夏師之。惠王自矜,齊秦攻之。既疑信陵,諸侯罷之。卒亡大梁,王假廝之。嘉武佐晉文申霸道,作魏世家第十四。

韓厥陰德,趙武攸興。紹絕立廢,晉人宗之。昭侯顯列,申子庸之。疑非不信,秦人襲之。嘉厥輔晉匡周天子之賦,作韓世家第十五。

完子避難,適齊為援,陰施五世,齊人歌之。成子得政,田和為侯。王建動心,乃遷于共。嘉威、宣能撥濁世而獨宗周,作田敬仲完世家第十六。

周室既衰,諸侯恣行。仲尼悼禮廢樂崩,追脩經術,以達王道,匡亂世反之於正,見其文辭,為天下制儀法,垂六蓺之統紀於後世。作孔子世家第十七。

桀、紂失其道而湯、武作,周失其道而春秋作。秦失其政,而陳涉發迹,諸侯作難,風起雲蒸,卒亡秦族。天下之端,自涉發難。作陳涉世家第十八。

成皋之臺,薄氏始基。詘意適代,厥崇諸竇。栗姬偩貴,王氏乃遂。陳后太驕,卒尊子夫。嘉夫德若斯,作外戚世家十九。

漢既譎謀,禽信於陳;越荊剽輕,乃封弟交為楚王,爰都彭城,以彊淮泗,為漢宗藩。戊溺於邪,禮復紹之。嘉游輔祖,作楚元王世家第二十。

維祖師旅,劉賈是與;為布所襲,喪其荊、吳。營陵激呂,乃王琅邪;怵午信齊,往而不歸,遂西入關,遭立孝文,獲復王燕。天下未集,賈、澤以族,為漢藩輔。作荊燕世家第二十一。

天下已平,親屬既寡;悼惠先壯,實鎮東土。哀王擅興,發怒諸呂,駟鈞暴戾,京師弗許。厲之內淫,禍成主父。嘉肥股肱,作齊悼惠王世家第二十二。

楚人圍我滎陽,相守三年;蕭何填撫山西,推計踵兵,給糧食不絕,使百姓愛漢,不樂為楚。作蕭相國世家第二十三。

與信定魏,破趙拔齊,遂弱楚人。續何相國,不變不革,黎庶攸寧。嘉參不伐功矜能,作曹相國世家第二十四。

運籌帷幄之中,制勝於無形,子房計謀其事,無知名,無勇功,圖難於易,為大於細。作留侯世家第二十五。

六奇既用,諸侯賓從於漢;呂氏之事,平為本謀,終安宗廟,定社稷。作陳丞相世家第二十六。

諸呂為從,謀弱京師,而勃反經合於權;吳楚之兵,亞夫駐於昌邑,以戹齊趙,而出委以梁。作絳侯世家第二十七。

七國叛逆,蕃屏京師,唯梁為扞;偩愛矜功,幾獲于禍。嘉其能距吳楚,作梁孝王世家第二十八。

五宗既王,親屬洽和,諸侯大小為藩,爰得其宜,僭擬之事稍衰貶矣。作五宗世家第二十九。

三子之王,文辭可觀。作三王世家第三十。

末世爭利,維彼奔義;讓國餓死,天下稱之。作伯夷列傳第一。

晏子儉矣,夷吾則奢;齊桓以霸,景公以治。作管晏列傳第二。

李耳無為自化,清淨自正;韓非揣事情,循埶理。作老子韓非列傳第三。

自古王者而有司馬法,穰苴能申明之。作司馬穰苴列傳第四。

非信廉仁勇不能傳兵論劍,與道同符,內可以治身,外可以應變,君子比德焉。作孫子吳起列傳第五。

維建遇讒,爰及子奢,尚既匡父,伍員奔吳。作伍子胥列傳第六。

孔氏述文,弟子興業,咸為師傅,崇仁厲義。作仲尼弟子列傳第七。

鞅去衞適秦,能明其術,彊霸孝公,後世遵其法。作商君列傳第八。

天下患衡秦毋饜,而蘇子能存諸侯,約從以抑貪彊。作蘇秦列傳第九。

六國既從親,而張儀能明其說,復散解諸侯。作張儀列傳第十。

秦所以東攘雄諸侯,樗里、甘茂之策。作樗里甘茂列傳第十一。

苞河山,圍大梁,使諸侯斂手而事秦者,魏冄之功。作穰侯列傳第十二。

南拔鄢郢,北摧長平,遂圍邯鄲,武安為率;破荊滅趙,王翦之計。作白起王翦列傳第十三。譯文:

獵儒墨之遺文,明禮義之統紀,絕惠王利端,列往世興衰。作孟子荀卿列傳第十四。

好客喜士,士歸于薛,為齊扞楚魏。作孟嘗君列傳第十五。

爭馮亭以權,如楚以救邯鄲之圍,使其君復稱於諸侯。作平原君虞卿列傳第十六。

能以富貴下貧賤,賢能詘於不肖,唯信陵君為能行之。作魏公子列傳第十七。

以身徇君,遂脫彊秦,使馳說之士南鄉走楚者,黃歇之義。作春申君列傳第十八。

能忍訽於魏齊,而信威於彊秦,推賢讓位,二子有之。作范睢蔡澤列傳第十九。

率行其謀,連五國兵,為弱燕報彊齊之讎,雪其先君之恥。作樂毅列傳第二十。

能信意彊秦,而屈體廉子,用徇其君,俱重於諸侯。作廉頗藺相如列傳第二十一。

湣王既失臨淄而奔莒,唯田單用即墨破走騎劫,遂存齊社稷。作田單列傳第二十二。

能設詭說解患於圍城,輕爵祿,樂肆志。作魯仲連鄒陽列傳第二十三。

作辭以諷諫,連類以爭義,離騷有之。作屈原賈生列傳第二十四。

結子楚親,使諸侯之士斐然爭入事秦。作呂不韋列傳第二十五。

曹子匕首,魯獲其田,齊明其信;豫讓義不為二心。作刺客列傳第二十六。

能明其畫,因時推秦,遂得意於海內,斯為謀首。作李斯列傳第二十七。

為秦開地益眾,北靡匈奴,據河為塞,因山為固,建榆中。作蒙恬列傳第二十八。

填趙塞常山以廣河內,弱楚權,明漢王之信於天下。作張耳陳餘列傳第二十九。

收西河、上黨之兵,從至彭城;越之侵掠梁地以苦項羽。作魏豹彭越列傳第三十。

以淮南叛楚歸漢,漢用得大司馬殷,卒破子羽于垓下。作黥布列傳第三十一。

楚人迫我京索,而信拔魏趙,定燕齊,使漢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滅項籍。作淮陰侯列傳第三十二。

楚漢相距鞏洛,而韓信為填潁川,盧綰絕籍糧餉。作韓信盧綰列傳第三十三。

諸侯畔項王,唯齊連子羽城陽,漢得以閒遂入彭城。作田儋列傳第三十四。

攻城野戰,獲功歸報,噲、商有力焉,非獨鞭策,又與之脫難。作樊酈列傳第三十五。

漢既初定,文理未明,蒼為主計,整齊度量,序律曆。作張丞相列傳第三十六。

結言通使,約懷諸侯;諸侯咸親,歸漢為藩輔。作酈生陸賈列傳第三十七。

欲詳知秦楚之事,維周緤常從高祖,平定諸侯。作傅靳蒯成列傳第三十八。

徙彊族,都關中,和約匈奴;明朝廷禮,次宗廟儀法。作劉敬叔孫通列傳第三十九。

能摧剛作柔,卒為列臣;欒公不劫於埶而倍死。作季布欒布列傳第四十。

敢犯顏色以達主義,不顧其身,為國家樹長畫。作袁盎朝錯列傳第四十一。

守法不失大理,言古賢人,增主之明。作張釋之馮唐列傳第四十二。

敦厚慈孝,訥於言,敏於行,務在鞠躬,君子長者。作萬石張叔列傳第四十三。

守節切直,義足以言廉,行足以厲賢,任重權不可以非理撓。作田叔列傳第四十四。

扁鵲言醫,為方者宗,守數精明;後世循序,弗能易也,而倉公可謂近之矣。作扁鵲倉公列傳第四十五。

維仲之省,厥濞王吳,遭漢初定,以填撫江淮之閒。作吳王濞列傳第四十六。

吳楚為亂,宗屬唯嬰賢而喜士,士鄉之,率師抗山東滎陽。作魏其武安列傳第四十七。

智足以應近世之變,寬足用得人。作韓長孺列傳第四十八。

勇於當敵,仁愛士卒,號令不煩,師徒鄉之。作李將軍列傳第四十九。

自三代以來,匈奴常為中國患害;欲知彊弱之時,設備征討,作匈奴列傳第五十。

直曲塞,廣河南,破祁連,通西國,靡北胡。作衞將軍驃騎列傳第五十一。

大臣宗室以侈靡相高,唯弘用節衣食為百吏先。作平津侯列傳第五十二。

漢既平中國,而佗能集楊越以保南藩,納貢職。作南越列傳第五十三。

吳之叛逆,甌人斬濞,葆守封禺為臣。作東越列傳第五十四。

燕丹散亂遼閒,滿收其亡民,厥聚海東,以集真藩,葆塞為外臣。作朝鮮列傳第五十五。

唐蒙使略通夜郎,而邛笮之君請為內臣受吏。作西南夷列傳第五十六。

子虛之事,大人賦說,靡麗多誇,然其指風諫,歸於無為。作司馬相如列傳第五十七。

黥布叛逆,子長國之,以填江淮之南,安剽楚庶民。作淮南衡山列傳第五十八。

奉法循理之吏,不伐功矜能,百姓無稱,亦無過行。作循吏列傳第五十九。

正衣冠立於朝廷,而羣臣莫敢言浮說,長孺矜焉;好薦人,稱長者,壯有溉。作汲鄭列傳第六十。

自孔子卒,京師莫崇庠序,唯建元元狩之閒,文辭粲如也。作儒林列傳第六十一。

民倍本多巧,姦軌弄法,善人不能化,唯一切嚴削為能齊之。作酷吏列傳第六十二。

漢既通使大夏,而西極遠蠻,引領內鄉,欲觀中國。作大宛列傳第六十三。

救人於戹,振人不贍,仁者有乎;不既信,不倍言,義者有取焉。作游俠列傳第六十四。

夫事人君能說主耳目,和主顏色,而獲親近,非獨色愛,能亦各有所長。作佞幸列傳第六十五。

不流世俗,不爭埶利,上下無所凝滯,人莫之害,以道之用。作滑稽列傳第六十六。

齊、楚、秦、趙為日者,各有俗所用。欲循觀其大旨,作日者列傳第六十七。

三王不同龜,四夷各異卜,然各以決吉凶。略闚其要,作龜策列傳第六十八。

布衣匹夫之人,不害於政,不妨百姓,取與以時而息財富,智者有采焉。作貨殖列傳第六十九。

維我漢繼五帝末流,接三代絕業。周道廢,秦撥去古文,焚滅詩書,故明堂石室金匱玉版圖籍散亂。於是漢興,蕭何次律令,韓信申軍法,張蒼為章程,叔孫通定禮儀,則文學彬彬稍進,詩書往往閒出矣。自曹參薦蓋公言黃老,而賈生、晁錯明申、商,公孫弘以儒顯,百年之閒,天下遺文古事靡不畢集太史公。太史公仍父子相續纂其職。曰:「於戲!余維先人嘗掌斯事,顯於唐虞,至于周,復典之,故司馬氏世主天官。至於余乎,欽念哉!欽念哉!」罔羅天下放失舊聞,王迹所興,原始察終,見盛觀衰,論考之行事,略推三代,錄秦漢,上記軒轅,下至于茲,著十二本紀,既科條之矣。
並時異世,年差不明,作十表。

禮樂損益,律曆改易,兵權山川鬼神,天人之際,承敝通變,作八書。

二十八宿環北辰,三十輻共一轂,運行無窮,輔拂股肱之臣配焉,忠信行道,以奉主上,作三十世家。

扶義俶儻,不令己失時,立功名於天下,作七十列傳。

凡百三十篇,五十二萬六千五百字,為太史公書。

序略,以拾遺補蓺,成一家之言,厥協六經異傳,整齊百家雜語,藏之名山,副在京師,俟後世聖人君子。第七十。

太史公曰:余述歷黃帝以來至太初而訖,百三十篇。

【文章出處】
《史記》
太史公自序
(編者註:以下段旨為編者另加)

原作者:司馬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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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引自網路)


註釋翻譯

(一)太史公家譜


昔在顓頊,命南正重以司天,北正黎以司地。
譯文:
從前五帝之一的顓頊統治天下時,任命南正重掌管天文,北正黎掌管地理。


唐虞之際,紹重黎之後,使復典之,至于夏商,故重黎氏世序天地。
譯文:
唐虞之際,又讓重、黎的後代繼續掌管天文、地理,直到夏商時期,所以重黎氏世代掌管天文地理。


其在周,程伯休甫其後也。當周宣王時,失其守而為司馬氏。
譯文:
周朝時候,程伯休甫就是他們的後裔。當周宣王時,重黎氏因失去官守而成為司馬氏。


司馬氏世典周史。惠襄之閒,司馬氏去周適晉。晉中軍隨會奔秦,而司馬氏入少梁。
譯文:
司馬氏世代掌管周朝歷史。周惠王和周襄王統治時期,司馬遷離開周都,前往晉國。後來晉國中軍元帥隨會逃奔秦國,司馬氏也遷居少梁。


自司馬氏去周適晉,分散,或在衞,或在趙,或在秦。
譯文:
自從司馬氏離周到晉之後,族人分散各地,有的在衛國,有的在趙國,有的在秦國。


其在衞者,相中山。在趙者,以傳劍論顯,蒯聵其後也。在秦者名錯,與張儀爭論,於是惠王使錯將伐蜀,遂拔,因而守之。
譯文:
在衛國的,做了中山國相。在趙國的,以傳授劍術理論而顯揚於世,蒯聵就是他們的後代。在秦國的名叫司馬錯,曾與張儀發生爭論,於是秦惠王派司馬錯率軍攻打蜀國,攻取後又讓他做了蜀地郡守。


錯孫靳,事武安君白起。而少梁更名曰夏陽。靳與武安君阬趙長平軍,還而與之俱賜死杜郵,葬於華池。
譯文:
司馬錯之孫司馬靳,事奉武安君白起。而少梁已更名為夏陽。司馬靳與武安君坑殺趙國長平軍,回來後與武安君一起被賜死於杜郵,埋葬在華池。


靳孫昌,昌為秦主鐵官,當始皇之時。
譯文:
司馬靳之孫司馬昌,是秦國主管冶鑄鐵器的官員,生活在秦始皇時代。


蒯聵玄孫卬為武信君將而徇朝歌。諸侯之相王,王卬於殷。漢之伐楚,卬歸漢,以其地為河內郡。
譯文:
蒯聵玄孫司馬卬,曾為武安君部將並帶兵攻占朝歌。諸侯爭相為王時,司馬卬在殷地稱王。漢王劉邦攻打楚霸王項羽之際,司馬卬歸降漢王,漢以殷地為河內郡。


昌生無澤,無澤為漢巿長。無澤生喜,喜為五大夫,卒,皆葬高門。喜生談,談為太史公。
譯文:
司馬昌生司馬無澤,司馬無澤擔任漢朝市長之職。無澤生司馬喜,司馬喜封爵五大夫,死後都埋葬在高門。司馬喜生司馬談,司馬談做了太史公。


太史公學天官於唐都,受易於楊何,習道論於黃子。
譯文:
太史公(司馬談)從師唐都學習天文,從師楊何學習《易經》,從師黃子學習道家理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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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司馬談.論六家要旨

太史公仕於建元元封之閒,愍學者之不達其意而師悖,乃論六家之要指曰:
譯文:
太史公(司馬談)在武帝建元至元封年間做官,他擔憂學者不能通曉各學派的要義而所學悖謬,於是論述陰陽、儒、墨、名、法、道六家的要旨說:


易大傳:「天下一致而百慮,同歸而殊塗。」
譯文:
《周易繫辭傳》說:「天下人的追求相同,但具體思慮卻各式各樣;想達到的目標相同,採取的途徑卻不一樣。


夫陰陽、儒、墨、名、法、道德,此務為治者也,直所從言之異路,有省不省耳。
譯文:
陰陽家、儒家、墨家、名家、法家、道家都是致力於如何達到太平治世的學派,只是他們所遵循依從的學說不是同一個門路,言論有顯明或不顯明,有善或不善罷了。


嘗竊觀陰陽之術,大祥(大善,能預見吉凶)而眾忌諱,使人拘而多所畏;然其序四時之大順,不可失也。
譯文:
我曾在私下研究過陰陽之術,發現該學派注重吉凶禍福的預兆,禁忌避諱很多,使人受到束縛並多所畏懼:但陰陽家關於一年四季運行順序的道理,是不可丟棄的。


儒者博而寡要,勞而少功,是以其事難盡從;然其序君臣父子之禮,列夫婦長幼之別,不可易也。
譯文:
儒家廣博但無法抓住重點,花費了氣力卻很少功效,因此該學派的主張難以完全遵從;然而儒家所序列君臣父子之禮,夫婦長幼之別,則是不可改變的。


墨者儉而難遵,是以其事不可徧循;然其彊本節用,不可廢也。
譯文:
墨家儉嗇而難以依遵,因此該學派的主張不能全部遵循,但墨家關於強本節用的主張,則是不可廢棄的。


法家嚴而少恩;然其正君臣上下之分,不可改矣。
譯文:
法家主張嚴刑峻法,導致該學派刻薄寡恩;但法家辨正君臣上下名分的主張,則是不可更改的。


名家使人儉(斂,拘泥於言詞)而善失真;然其正名實,不可不察也。
譯文:
名家使人言詞受約束,容易失去事實的真實性;但名家辯正名與實的關係,則是不能不認真察考的。


道家使人精神專一,動合無形,贍足萬物(滿足萬物需求)
譯文:
道家使人精神專一,行動合乎無形之道,使萬物豐足。


其為術也,因陰陽之大順,采(採取)儒墨之善,撮名法之要,與時遷移,應物變化,立俗施事,無所不宜,指約(旨)而易操,事少而功多。
譯文:
道家之術,是依據陰陽家關於四時運行順序之說,吸收儒墨兩家之所長,撮取名法兩家之精要,隨著時勢的發展而發展,順應事物的變化,樹立良好風俗,應用於人事,無不適宜,意旨簡約扼要而容易掌握,用力少而功效多。


儒者則不然。以為人主天下之儀表也,主倡而臣和,主先而臣隨。
譯文:
儒家則不是這樣。他們認為君主是天下人的表率,君主倡導,臣下應和,君主先行,臣下隨從。


如此則主勞而臣逸。至於大道之要,去健(強)(羨慕),絀聰明,釋此(大道)而任術(智術)
譯文:
這樣一來,君主勞累而臣下卻得安逸。至於大道的要旨,是捨棄剛強與貪欲,去掉聰明智慧,將這些放置一邊,而用智術治理天下。


夫神大用則竭,形大勞則敝。形神騷動,欲與天地長久,非所聞也。
譯文:
精神過度使用就會衰竭,身體過度勞累就會疲憊,身體和精神受到擾亂,不得安寧,卻想要與天地共長久,則是從未聽說過的事。


夫陰陽四時、八位、十二度、二十四節各有教令,順之者昌,逆之者不死則亡,未必然也,故曰「使人拘而多畏」。
譯文:
陰陽家認為四時、八位(八卦方位)、十二度(歲星周天十二月)和二十四節氣各有一套宜、忌規定,順應它就會昌盛,違背它不死則亡,這未必是對的,所以說陰陽家「使人受束縛而多所畏懼


夫春生夏長,秋收冬藏,此天道之大經也,弗順則無以為天下綱紀,故曰「四時之大順,不可失也」。
譯文:
春生、夏長、秋收、冬藏,這是自然界的重要規律,不順應它就無法制定天下綱紀,所以說「四時的運行是不能捨棄的


夫儒者以六蓺(藝)為法。六蓺(藝)經傳以千萬數,累世不能通其學,當年(丁壯之年)不能究其禮,故曰「博而寡要,勞而少功」。
譯文:
儒家以《詩》《書》《禮》《樂》《易》《春秋》等《六藝》為法式,而《六藝》的本文和釋傳以千萬計,幾代相繼不能弄通其學問,有生之年不能窮究其禮儀,所以說儒家「學說廣博但殊少抓住要領,花費了力氣卻很少功效


若夫列君臣父子之禮,序夫婦長幼之別,雖百家弗能易也。
譯文:
至於序列君臣父子之禮,夫婦長幼之別,即使百家之說也是不能改變它的。


墨者亦尚堯舜道,言其德行曰:「堂高三尺,土階三等,茅茨(屋蓋)不翦,采(劣木)椽不刮(修飾)。食土簋(器皿),啜土刑(器皿),糲粱之食,藜霍(粗食)之羹。夏日葛衣,冬日鹿裘。」
譯文:
墨家也崇尚堯舜之道,談論他們的品德行為說:「堂口三尺高,堂下土階只有三層,用茅草搭蓋屋頂而不加修剪,用櫟木做屋梁而不經裝飾。用陶土器皿吃飯喝湯,吃的是粗飯野菜。夏天穿葛布衣,冬天穿鹿皮裘。


其送死,桐棺三寸,舉音不盡其哀。教喪禮,必以此為萬民之率。
譯文:
為死者送葬,只以三寸厚的桐木為棺,送葬者慟哭而不能過度哀痛。教民喪禮,必須以此為萬民的統一標準。


使天下法若此,則尊卑無別也。
譯文:
假使天下都照此法去做。那尊卑貴賤就沒有區別了。


夫世異時移,事業不必同,故曰「儉而難遵」。
譯文:
世代不同,時勢變化,人們所做的事業不一定相同,所以說墨家「儉嗇而難以遵從


要曰彊本節用,則人給家足之道也。此墨子之所長,雖百長弗能廢也。
譯文:
墨家學說的要旨在強本節用,則是人人豐足,家家富裕之道。這是墨子學說的長處,即使百家學說也是不能廢棄它的。


法家不別親疏,不殊貴賤,一斷於法,則親親尊尊之恩絕矣。
譯文:
法家不區別親疏遠近,不區分貴賤尊卑,一律依據法令來決斷,那麼親親屬、尊長上的恩愛關係也就斷絕了。


可以行一時之計,而不可長用也,故曰「嚴而少恩」。
譯文:
這些可作為一時之計來施行,卻不可長用,所以說法家「嚴酷而刻薄寡恩


若尊主卑臣,明分職不得相踰越,雖百家弗能改也。
譯文:
至於說到法家使君主尊貴,使臣下卑下,使上下名分、職分明確,不得相互逾越的主張,即使百家之說也是不能將它更改的。


名家苛察繳繞(纏繞),使人不得反其意(反求本意),專決於名而失人情,故曰「使人儉而善失真」。
譯文:
名家刻細煩瑣,糾纏不清,使人不能反求其意,一切決取於概念名稱卻失棄了一般事實常理,所以說它「使人言詞受約束,容易失去事實的真實性


若夫控名責實,參伍不失,此不可不察也。
譯文:
至於循名責實,要求名稱與實際進行比較驗證,這也是不可不予以認真考察的。


道家無為,又曰無不為,其實易行,其辭難知。
譯文:
道家講「無為
(順其自然),又說「無不為(生育萬物),其實際主張容易施行,其文辭則幽深微妙,難以明白通曉。

其術以虛無為本,以因循(順應自然)為用。
譯文:
其學說以虛無為理論基礎,以順應自然為運用原則。


無成埶(勢),無常形,故能究萬物之情。
譯文:
不認為事物有既成不變之勢,沒有常存不變之形貌,所以能夠探求萬物的情理。


不為物先,不為物後,故能為萬物主。
譯文:
不做超越物情的事,也不做落後物情的事,所以能夠成為萬物的主宰。


有法無法,因時為業(因應時代物情,而成法為業);有度無度,因物與捨(取捨;因物取捨,不以一已私意為之,捨一作合,與之相合)
譯文:
有法而不任法以為法,要順應時勢以成其業;有度而不恃度以為度,要根據萬物之形各成其度而與之相合(因百姓之心而教,唯執其綱而已)。


故曰「聖人不朽,時變是守。虛者道之常也,因者君之綱」也。
譯文:
所以說「聖人的思想業績之所以不可磨滅,就在於能夠順應時勢的變化。虛無是道的永恆規律,順天應人是治國的綱要


羣臣並至,使各自明也。
譯文:
群臣一齊來到君主面前,君主應讓他們各自明確自己的職分。


其實中其聲者謂之端,實不中其聲者謂之窾(空)
譯文:
其實際情況符合其言論名聲者,叫做「端
;實際情況不符合其言論聲名者,叫做「窾

窾言不聽,姦乃不生,賢不肖自分,白黑乃形。
譯文:
不聽信「窾言
(空話),奸邪就不會產生,賢與不肖自然分清,黑白也就分明。

在所欲用耳,何事不成?乃合大道,混混冥冥。光燿天下,復反無名。
譯文:
問題在於想不想運用(在於怎麼使用),只要肯運用,什麼事辦不成呢?這樣才會合乎大道混冥無形的境界。光輝照耀天下,重又返歸於無名。


凡人所生者神也,所託者形也。
譯文:
大凡人活著是因為有精神元氣,而精神元氣又寄託於外在形體。


神大用則竭,形大勞則敝,形神離則死。死者不可復生,離者不可復反,故聖人重之。
譯文:
精神過度使用就會衰竭,形體過度勞累就會疲憊,形神分離就會死亡。死去的人不能再生,神形分離便不能重新結合,所以聖人很重視這個問題。


由是觀之,神者生之本也,形者生之具也。不先定其神,而曰「我有以治天下」,何由哉?
譯文:
由此看來,精神是人生命的根本,形體是生命的依托。不先安定自己的精神,卻侈談「我有辦法治理天下
,這樣能憑藉的又有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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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司馬遷壯遊路線(圖片引自網路)


(三)司馬遷壯遊天下

太史公既掌天官,不治民。有子曰遷。
譯文:
太史公職掌天文,不管民事。太史公有子名司馬遷。


遷生龍門,耕牧河山之陽。年十歲則誦古文。
譯文:
我(司馬遷)生於龍門,在黃河之北、龍門山之南過著耕種畜牧生活。年僅十歲便已習誦古文。


二十而南游江、淮,上會稽,探禹穴,闚九疑,浮於沅、湘;北涉汶、泗,講業齊、魯之都,觀孔子之遺風,鄉射鄒、嶧;戹困鄱、薛、彭城,過梁、楚以歸。
譯文:
二十歲開始南游江、淮地區,登會稽山,探察禹穴,觀覽九疑山,泛舟於沅水湘水之上;北渡汶水、泗水,在齊、魯兩地的都會研討學問,考察孔子的遺風,在鄒縣、嶧山行鄉射之禮;困厄於鄱、薛、彭城,經過梁、楚之地回到家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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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司馬遷壯遊路線(圖片引自網路)


(四)司馬談遺命

於是遷仕為郎中,奉使西征巴、蜀以南,南略邛、笮、昆明,還報命。
譯文:
於是我(司馬遷)出仕為郎中,奉命出使西征巴蜀以南,往南經略邛、笮、昆明,歸來向朝廷復命。


是歲天子始建漢家之封,而太史公留滯周南,不得與從事,故發憤且卒。
譯文:
這一年,天子開始舉行漢朝的封禪典禮,而太史公被滯留在周南,不能參與其事,所以心中憤懣,致病將死。


而子遷適使反,見父於河洛之閒。
譯文:
其子司馬遷適逢出使歸來,在黃河、洛水之間拜見了父親。


太史公執遷手而泣曰:「余先周室之太史也。自上世嘗顯功名於虞夏,典天官事。後世中衰,絕於予乎?汝復為太史,則續吾祖矣。
譯文:
太史公(司馬談)握著司馬遷的手哭著說:「我們的先祖是周朝的太史。遠在上古虞夏之世便顯揚功名,職掌天文之事。後世衰落,今天會斷絕在我手裡嗎?你繼做太史,就會接續我們祖先的事業了。


今天子接千歲之統,封泰山,而余不得從行,是命也夫,命也夫!
譯文:
現在天子繼承漢朝千年一統的大業,在泰山舉行封禪典禮,而我不能隨行,這是命啊,是命啊!


余死,汝必為太史;為太史,無忘吾所欲論著矣。
譯文:
我死之後,你必定要做太史;做了太史,不要忘記我想要撰寫的著述啊!


且夫孝始於事親,中於事君,終於立身。揚名於後世,以顯父母,此孝之大者。
譯文:
再說孝道始於奉養雙親,進而侍奉君主,最終在於立身揚名。揚名後世來顯耀父母,這是最大的孝道。


夫天下稱誦周公,言其能論歌文武之德,宣周邵之風,達太王王季之思慮,爰及公劉,以尊后稷也。
譯文:
天下稱道歌誦周公,說他能夠論述歌頌文王、武王的功德,宣揚周、邵的風尚,通曉太王、王季的思慮,乃至於公劉的功業,並尊崇始祖后稷。


幽厲之後,王道缺,禮樂衰,孔子脩舊起廢,論詩書,作春秋,則學者至今則之。
譯文:
周幽王、厲王以後,王道衰敗,禮樂衰頹,孔子研究整理舊有的典籍,修復振興被廢棄破壞的禮樂,論述《詩經》《書經》,寫作《春秋》,學者至今以 為準則。


自獲麟以來四百有餘歲,而諸侯相兼,史記放絕。今漢興,海內一統,明主賢君忠臣死義之士,余為太史而弗論載,廢天下之史文,余甚懼焉,汝其念哉!」
譯文:
自獲麟以來四百餘年,諸侯相互兼併,史書丟棄殆盡。如今漢朝興起,海內統一,明主賢君忠臣死義之士,我作為太史都未能予以論評載錄,斷絕了天下的修史傳統,對此我甚感惶恐,你可要記在心上啊!


遷俯首流涕曰:「小子不敏,請悉論先人所次舊聞,弗敢闕。」
譯文:
司馬遷低下頭流著眼淚說:「兒子雖然駑笨,但我會詳述先人所整理的歷史舊聞,不敢稍有缺漏。


卒三歲而遷為太史令,紬史記石室金匱之書。
譯文:
司馬談去世三年後司馬遷任太史令,開始綴集歷史書籍及國家收藏的檔案文獻。


五年而當太初元年,十一月甲子朔旦冬至,天曆始改,建於明堂,諸神受紀。
譯文:
司馬遷任太史令五年正當漢太初元年,十一月甲子朔旦冬至,漢朝的曆法開始改用夏正,即以農曆一月為正月,天子在明堂舉行實施新曆法的儀式,諸神皆受瑞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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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與大夫壺遂對話

太史公曰:「先人有言:『自周公卒五百歲而有孔子。孔子卒後至於今五百歲,有能紹明世,正易傳,繼春秋,本詩書禮樂之際?』意在斯乎!意在斯乎!小子何敢讓焉!」
譯文:
太史公說:「先人說過:『自周公死後五百年而有孔子。孔子死後到現在五百年,有能繼承清明之世,正定《易傳》,接續《春秋》,意本《詩》《書》《禮》《樂》的人嗎?』其用意就在於此,在於此吧!我又怎敢推辭呢!


上大夫壺遂曰:「昔孔子何為而作春秋哉?」
譯文:
上大夫壺遂問:「從前孔子為什麼要作《春秋》呢?


太史公曰:「余聞董生曰:『周道衰廢,孔子為魯司寇,諸侯害之,大夫壅之。
譯文:
太史公說:「我聽董生講:『周朝王道衰敗廢弛,孔子擔任魯國司寇,諸侯嫉害他,卿大夫阻撓他。


孔子知言之不用,道之不行也,是非二百四十二年之中,以為天下儀表,貶天子,退諸侯,討大夫,以達王事而已矣。』
譯文:
孔子知道自己的意見不被採納,政治主張無法實行,便褒貶評定二百四十二年間的是非,作為天下評判是非的標準,貶抑無道的天子,斥責為非的諸侯,聲討亂政的大夫,為使國家政事通達而已。』


子曰:『我欲載之空言,不如見之於行事之深切著明也。』
譯文:
孔子說:『我與其載述空洞的說教,不如舉出在位者所做所為以見其是非美惡,這樣就更加深切顯明了。』


夫春秋,上明三王之道,下辨人事之紀,別嫌疑,明是非,定猶豫,善善惡惡,賢賢賤不肖,存亡國,繼絕世,補敝起廢,王道之大者也。
譯文:
《春秋》這部書,上闡明三王的治道,下辨別人事的紀綱,辨別嫌疑,判明是非,論定猶豫不決之事,褒善怨惡,尊重賢能,鄙視不肖,使滅亡的國家存在下去,斷絕了的世系繼續下去,補救衰敝之事,振興廢弛之業,這是最大的王道。


易著天地陰陽四時五行,故長於變;
譯文:
《易》載述天地、陰陽、四時、五行,所以在說明變化方面見長;


禮經紀人倫,故長於行;
譯文:
《禮》規範人倫,所以在行事方面見長;


書記先王之事,故長於政;
譯文:
《書》記述先王事蹟,所以在政治方面見長;


詩記山川谿谷禽獸草木牝牡雌雄,故長於風;
譯文:
《詩》記山川溪谷、禽獸草木,牝牡雌雄,所以在風土人情方面見長;


樂樂所以立,故長於和;
譯文:
《樂》是論述音樂立人的經典,所以在和諧方面見長;


春秋辯是非,故長於治人。
譯文:
《春秋》論辨是非,所以在治人方面見長。


是故禮以節人,樂以發和,書以道事,詩以達意,易以道化,春秋以道義。
譯文:
由此可見《禮》是用來節制約束人的,《樂》是用來誘發人心平和的,《書》是來述說政事的,《詩》是用來表達情意的,《易》是用來講變化的,《春秋》是用來論述道義的。


撥亂世反之正,莫近於春秋。
譯文:
平定亂世,使之復歸正道,沒有什麼著作比《春秋》更切近有效。


春秋文成數萬,其指數千。萬物之散聚皆在春秋。
譯文:
《春秋》不過數万字,而其要旨就有數千條。萬物的離散聚合都在《春秋》之中。


春秋之中,弒君三十六,亡國五十二,諸侯奔走不得保其社稷者不可勝數。
譯文:
在《春秋》一書中,記載弒君事件三十六起,被滅亡的國家五十二個,諸侯出奔逃亡不能保其國家的數不勝數。


察其所以,皆失其本已。
譯文:
考察其變亂敗亡的原因,都是丟掉了作為立國立身根本的春秋大義。


故易曰『失之毫釐,差以千里』。
譯文:
所以《易》經中講『失之毫釐,差以千里』。


故曰『臣弒君,子弒父,非一旦一夕之故也,其漸久矣』。
譯文:
所以說『臣弒君,子弒父,並非一朝一夕的緣故,其發展漸進已是很久了。』


故有國者不可以不知春秋,前有讒而弗見,後有賊而不知。
譯文:
因此,做國君的不可以不知《春秋》,否則就是讒佞之徒站在面前也看不見,邪賊之臣緊跟在後面也不會發覺。


為人臣者不可以不知春秋,守經事而不知其宜,遭變事而不知其權。
譯文:
做人臣者不可以不知《春秋》,否則就只會株守常規之事卻不懂得因事制宜,遇到突發事件則不知如何靈活對待。


為人君父而不通於春秋之義者,必蒙首惡之名。
譯文:
做人君、人父若不通曉《春秋》的要義,必定會蒙受首惡之名。


為人臣子而不通於春秋之義者,必陷篡弒之誅,死罪之名。其
譯文:
做人臣、人子如不通曉《春秋 》要義,必定會陷於篡位殺上而被誅伐的境地,並蒙死罪之名。


實皆以為善,為之不知其義,被之空言而不敢辭。
譯文:
其實他們都認為是好事而去做,只因為不懂得《春秋》大義,而蒙受史家口誅筆伐的不實之言卻不敢推卸罪名。


夫不通禮義之旨,至於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
譯文:
如不明瞭禮義的要旨,就會弄到君不像君,臣不像臣,父不像父,子不像子的地步。


夫君不君則犯,臣不臣則誅,父不父則無道,子不子則不孝。此四行者,天下之大過也。
譯文:
君不像君,就會被臣下乾犯,臣不像臣就會被誅殺,父不像父就會昏聵無道,子不像子就會忤逆不孝。這四種惡行,是天下最大的罪過。


以天下之大過予之,則受而弗敢辭。故春秋者,禮義之大宗也。
譯文:
把天下最大的罪過加在他身上,也只得接受而不敢推卸。所以《春秋》這部經典是禮義根本之所在。


禮禁未然之前,法施已然之後;法之所為用者易見,而禮之所為禁者難知。」
譯文:
禮是禁絕壞事於發生之前,法規施行於壞事發生之後;法施行的作用顯而易見,而禮禁絕的作用卻隱而難知。


壺遂曰:「孔子之時,上無明君,下不得任用,故作春秋,垂空文以斷禮義,當一王之法。
譯文:
壺遂說:「孔子時候,上沒有聖明君主,他處在下面又得不到任用,所以撰寫《春秋》,留下一部空洞的史文來裁斷禮義,當作一代帝王的法典。


今夫子上遇明天子,下得守職,萬事既具,咸各序其宜,夫子所論,欲以何明?」
譯文:
現在先生上遇聖明天子,下能當官供職,萬事已經具備,而且全部各得其所,井然相宜,先生所要撰述的想要闡明的是什麼呢?」


太史公曰:「唯唯,否否,不然。余聞之先人曰:
譯文:
太史公說:「是,是啊,不不,不完全是這麼回事。我聽先人說過:


『伏羲至純厚,作易八卦。堯舜之盛,尚書載之,禮樂作焉。湯武之隆,詩人歌之。春秋采善貶惡,推三代之德,褒周室,非獨刺譏而已也。』
譯文:
『伏羲最為純厚,作《易》八卦。堯舜的強盛,《尚書》做了記載,禮樂在那時興起。商湯周武時代的隆盛,詩人予以歌頌。《春秋》揚善貶惡,推崇夏、商、週三代盛德,褒揚周王室,並非僅僅諷刺譏斥呀!』


漢興以來,至明天子,獲符瑞,封禪,改正朔,易服色,受命於穆清,澤流罔極,海外殊俗,重譯款塞,請來獻見者,不可勝道。
譯文:
漢朝興建以來,至當今英明天子,獲見符瑞,舉行封禪大典,改訂曆法,變換服色,受命於上天,恩澤流布無邊,海外不同習俗的國家,輾轉幾重翻譯到中國邊關來,請求進獻朝見的不可勝數。


臣下百官力誦聖德,猶不能宣盡其意。且士賢能而不用,有國者之恥;主上明聖而德不布聞,有司之過也。
譯文:
臣下百官竭力頌揚天子的功德,仍不能完全表達出他們的心意。再說賢士能而不被任用,是做國君的恥辱;君主明聖而功德不能廣泛傳揚使大家都知道,是有關官員的罪過。


且余嘗掌其官,廢明聖盛德不載,滅功臣世家賢大夫之業不述,墮先人所言,罪莫大焉。
譯文:
況且我曾擔任太史令的職務,若棄置天子聖明盛德而不予記載,埋沒功臣、世家、賢大夫的功業而不予載述,違背先父的臨終遺言,罪過就實在太大了。


余所謂述故事,整齊其世傳,非所謂作也,而君比之於春秋,謬矣。」
譯文:
我所說的綴述舊事,整理有關人物的家世傳記,並非所謂著作,而您拿它與《春秋》相比,那就錯了。
 

於是論次其文。
譯文:
於是開始論述編次所得文獻和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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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引自網路)


(六)太史公遭刑

七年而太史公遭李陵之禍,幽於縲紲。
譯文:
到了第七年,太史公遭逢李陵之禍,被囚禁獄中。


乃喟然而歎曰:「是余之罪也夫!是余之罪也夫!身毀不用矣。」
譯文:
於是喟然而歎道:「這是我的罪過啊!這是我的罪過啊!身體殘毀沒有用了。
 

退而深惟曰:「夫詩書隱約者,欲遂其志之思也。
譯文:
退而深思道:「《詩》《書》含義隱微而言辭簡約,是作者想要表達他們的心志和情緒。


昔西伯拘羑里演周易;孔子戹陳蔡,作春秋;屈原放逐,著離騷;左丘失明,厥有國語;孫子臏腳,而論兵法;不韋遷蜀,世傳呂覽;韓非囚秦,說難、孤憤;詩三百篇,大抵賢聖發憤之所為作也。
譯文:
從前周文王被拘禁羑里,推演了《周易》;孔子遭遇陳蔡的困厄,作有《春秋》;屈原被放逐,著了《離騷》;左丘明雙目失明,才編撰了《國語》,孫子的腿受了臏刑,卻論述兵法;呂不韋被貶徙蜀郡,世上才流傳《呂覽》;韓非被囚禁在秦國,才寫有《說難》《孤憤》;《詩》三百篇,大都是聖人賢士抒發憤懣而作的。


此人皆意有所鬱結,不得通其道也,故述往事,思來者。
譯文:
這些人都是心中聚集鬱悶憂愁,理想主張不得實現,因而追述往事,考慮未來。


於是卒述陶唐以來,至于麟止,自黃帝始。
譯文:
於是終於下定決心記述陶唐以來直到武帝獲麟那一年的歷史,而始自黃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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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引自網路)


(七)史記一百三十篇目錄

維昔黃帝,法天則地,四聖遵序,各成法度;唐堯遜位,虞舜不台;厥美帝功,萬世載之。作五帝本紀第一。
譯文:
從前黃帝以天為法,以地為則,顓頊、帝嚳、堯、舜四位聖明帝王先後相繼,各建成一定法度;唐堯讓位於虞舜,虞舜因覺自己不能勝其任而不悅;這些帝王的美德豐功,萬世流傳。作〈五帝本紀〉第一。


維禹之功,九州攸同,光唐虞際,德流苗裔;夏桀淫驕,乃放鳴條。作夏本紀第二。
譯文:
大禹治水之功,九州同享其成,光耀唐虞之際,恩德流傳後世;夏桀荒淫驕橫,於是被放逐鳴條。作〈夏本紀〉第二。


維契作商,爰及成湯;太甲居桐,德盛阿衡;武丁得說,乃稱高宗;帝辛湛湎,諸侯不享。作殷本紀第三。
譯文:
契建立商國,傳到成湯;太甲被放逐居桐地改過反善,阿衡功德隆盛;武丁得有傅說輔佐,才被稱為高宗;帝辛沉湎無道,諸侯不再進貢。作〈殷本紀〉第三。


維棄作稷,德盛西伯;武王牧野,實撫天下;幽厲昏亂,既喪酆鎬;陵遲至赧;洛邑不祀。作周本紀第四。
譯文:
棄發明種穀,西伯姬昌時功德隆盛;武王在牧野伐紂,安撫天下百姓;幽王、厲王昏暴淫亂,喪失了豐、鎬二京;王室衰敗直至赧王,洛邑斷絕了周室宗廟的祭祀。作〈周本紀〉第四。


維秦之先,伯翳佐禹;穆公思義,悼豪之旅;以人為殉,詩歌黃鳥;昭襄業帝。作秦本紀第五。
譯文:
秦的祖先伯翳 ,曾經輔佐大禹;秦穆公思及君義,祭悼秦國在殽戰死的將士;穆公死後以活人殉葬,《黃鳥》一詩訴其哀傷;昭襄王開創了帝業。作〈秦本紀〉第五。


始皇既立,并兼六國,銷鋒鑄鐻,維偃干革,尊號稱帝,矜武任力;二世受運,子嬰降虜。作始皇本紀第六。
譯文:
秦始皇即位,兼併了六國,銷毀兵器,鑄為鍾鐻,希望干戈止息,尊號稱為皇帝,耀武揚威,專憑暴力,秦二世承受國運,子嬰投降做了俘虜。作〈始皇本紀〉第六。


秦失其道,豪桀並擾;項梁業之,子羽接之;殺慶救趙,諸侯立之;誅嬰背懷,天下非之。作項羽本紀第七。
譯文:
秦朝喪失王道,豪傑並起造反;項梁開創反秦大業,項羽接續;項羽殺了慶子冠軍宋義,解救了趙國,諸侯擁立他;可他誅殺子嬰,背棄義帝懷王,天下都責難他。作〈項羽本紀〉第七。


子羽暴虐,漢行功德;憤發蜀漢,還定三秦;誅籍業帝,天下惟寧,改制易俗。作高祖本紀第八。
譯文:
項羽殘酷暴虐,漢王建功施德;發憤於蜀漢,率軍北還平定三秦;誅滅項羽建立帝業,天下安定,又改革製度,更易風俗。作〈高祖本紀〉第八。


惠之早霣,諸呂不台;崇彊祿、產,諸侯謀之;殺隱幽友,大臣洞疑,遂及宗禍。作呂太后本紀第九。
譯文:
惠帝早逝,諸呂用事使百姓不悅;呂后提高呂祿、呂產的地位,加強他們的權力,諸侯圖謀剪除他們;呂后殺害趙隱王,又囚殺趙幽王劉友,朝中大臣疑懼,終於導致呂氏宗族覆滅之禍。作〈呂太后本紀〉第九。


漢既初興,繼嗣不明,迎王踐祚,天下歸心;蠲除肉刑,開通關梁,廣恩博施,厥稱太宗。作孝文本紀第十。
譯文:
漢朝初建,惠帝死後帝位繼承人不明,眾臣迎立代王劉恆即位,天下心服;文帝廢除肉刑,開通水陸要道,博施恩惠,死後被稱為太宗。作〈孝文本紀〉第十。


諸侯驕恣,吳首為亂,京師行誅,七國伏辜,天下翕然,大安殷富。作孝景本紀第十一。
譯文:
諸侯王驕橫放肆,吳王率先叛亂,朝廷派兵討伐,叛亂七國先後伏罪,天下安定,太平富裕。作〈孝景本紀〉第十一。


漢興五世,隆在建元,外攘夷狄,內脩法度,封禪,改正朔,易服色。作今上本紀第十二。
譯文:
漢朝興建五世,興隆盛世在建元年間,天子外攘夷狄,內修法度,舉行封禪,修訂曆法,改變服色。作〈今上本紀〉(編按:漢武帝)第十二。


維三代尚矣,年紀不可考,蓋取之譜牒舊聞,本于茲,於是略推,作三代世表第一。
譯文:
夏、商、周三代太久遠了,具體年代已不可考,大致取之於傳世的譜牒舊聞,以此為據,進而大略地推斷,作〈三代世表〉第一。


幽厲之後,周室衰微,諸侯專政,春秋有所不紀;而譜牒經略,五霸更盛衰,欲睹周世相先後之意,作十二諸侯年表第二。
譯文:
幽王、厲王之後,周朝王室衰落,諸侯各自為政,《春秋》有些未作記載;而譜牒只記概要,五霸又交替盛衰,為考察周朝各諸侯國的先後關係,作〈十二諸侯年表〉第二。


春秋之後,陪臣秉政,彊國相王;以至于秦,卒并諸夏,滅封地,擅其號。作六國年表第三。
譯文:
春秋以後,陪臣執政,強國之君競相稱王,及至秦王嬴政,終於吞併各國,剷除封地,獨享尊號。作〈六國年表〉第三。


秦既暴虐,楚人發難,項氏遂亂,漢乃扶義征伐;八年之閒,天下三嬗,事繁變眾,故詳著秦楚之際月表第四。
譯文:
秦帝暴虐,楚人陳勝發難,項氏又自亂反秦陣營,漢王於是仗義征伐。八年之間,天下三易其主,事變繁多。作〈秦楚之際月表〉第四。


漢興已來,至於太初百年,諸侯廢立分削,譜紀不明,有司靡踵,彊弱之原云以世。作漢興已來諸侯年表第五。
譯文:
漢朝興建以來,直到太初一百年間,諸侯廢立分削的情況,譜錄記載不明,主管的官員也無法接著記下去,但可據其世系推知其強弱的原由。作〈漢興已來諸侯年表〉第五。


維高祖元功,輔臣股肱,剖符而爵,澤流苗裔,忘其昭穆,或殺身隕國。作高祖功臣侯者年表第六。
譯文:
高祖始取天下,輔佐他創業的功臣,都得剖符封爵,恩澤傳給他們的子孫後代,有的忘其親疏遠近,分不出輩分,也有的竟至殺身亡國。作〈高祖功臣侯者年表〉第六。


惠景之閒,維申功臣宗屬爵邑,作惠景閒侯者年表第七。
譯文:
惠帝、景帝年間,增封功臣宗屬爵位和食邑。作〈惠景間侯者年表〉第七。


北討彊胡,南誅勁越,征伐夷蠻,武功爰列。作建元以來侯者年表第八。
譯文:
北面攻打強悍的匈奴,南面誅討強勁的越人,征伐四方蠻夷,不少人以武功封侯。作〈建元以來侯者年表〉(編按:建元為漢武帝年號)第八。


諸侯既彊,七國為從,子弟眾多,無爵封邑,推恩行義,其埶銷弱,德歸京師。作王子侯者年表第九。
譯文:
諸侯國日漸強大,吳楚等七國南北連成一片,諸侯王子弟眾多,沒有爵位封邑,朝廷下令推行恩義,分封諸侯王子弟為侯,致使王國勢力日益削弱,而德義卻歸於朝廷。作〈王子侯者年表〉第九。


國有賢相良將,民之師表也。維見漢興以來將相名臣年表,賢者記其治,不賢者彰其事。作漢興以來將相名臣年表第十。
譯文:
國家的賢相良將,是民眾的表率。曾看到漢興以來將相名臣年表,對賢者則記其治績,對不賢者則明其劣跡。作〈漢興以來將相名臣年表〉第十。


維三代之禮,所損益各殊務,然要以近性情,通王道,故禮因人質為之節文,略協古今之變。作禮書第一。
譯文:
夏、商、周三代之禮,各有所增減而不同,但總地來看,其要領都在於使禮切近人的情性,通於王道,所以禮根據人的質樸本性而製成,減掉了那些繁文縟節,大體順應了古今之變。作〈禮書〉第一。


樂者,所以移風易俗也。自雅頌聲興,則已好鄭衞之音,鄭衞之音所從來久矣。人情之所感,遠俗則懷。比樂書以述來古,作樂書第二。
譯文:
樂是用來移風易俗的。自〈雅〉、〈頌〉之聲興起,人們就已經喜好鄭、衛之音,鄭、衛之音由來已久了。被人情所感發,那遠方異俗之人就會歸附。仿照已有《樂書》來論述自古以來音樂的興衰,作〈樂書〉第二。


非兵不彊,非德不昌,黃帝、湯、武以興,桀、紂、二世以崩,可不慎歟?司馬法所從來尚矣,太公、孫、吳、王子能紹而明之,切近世,極人變。作律書第三。
譯文:
沒有軍隊國家就不會強大,沒有德政國家就不會昌盛,黃帝、商湯、周武王以明於此而興,夏桀、商紂、秦二世以昧於此而亡,怎麼可以對此不慎重呢?《司馬法》產生已很久了,姜太公、孫武、吳起、王子成甫能繼承並有所發明,切合近世情況,極盡人事之變。作〈律書〉第三。


律居陰而治陽,曆居陽而治陰,律曆更相治,閒不容翲忽。五家之文怫異,維太初之元論。作曆書第四。
譯文:
樂律處於陰而治陽,曆法處於陽而治陰,律曆交替相治,其間不容許絲毫差錯。原有五家的曆書相互悖逆不同,只有太初元年所論曆法為是。作〈曆書〉第四。


星氣之書,多雜禨祥,不經;推其文,考其應,不殊。比集論其行事,驗于軌度以次,作天官書第五。
譯文:
星氣之書,雜有許多求福去災、預兆吉凶的內容,荒誕不經;推究其文辭,考察其應驗,並無甚麼特別之處。待到武帝召集專人研討此事,並依次用軌度加以驗證。作〈天官書〉第五。


受命而王,封禪之符罕用,用則萬靈罔不禋祀。追本諸神名山大川禮,作封禪書第六。
譯文:
承受天命做了帝王,封禪這樣的符瑞之事不可輕易舉行,如果舉行,那一切神靈沒有不受祭祀的。追溯祭祀名山大川諸神之禮,作〈封禪書〉第六。


維禹浚川,九州攸寧;爰及宣防,決瀆通溝。作河渠書第七。
譯文:
大禹疏通河川,九川得以安寧;及至建立宣防宮之時,河道溝渠更被疏浚。作〈河渠書〉第七。


維幣之行,以通農商;其極則玩巧,并兼茲殖,爭於機利,去本趨末。作平準書以觀事變,第八。
譯文:
錢幣的流通,是為溝通農商;其弊端竟發展到玩弄智巧,兼併發財,爭相投機牟利,捨本逐末,去農經商。作〈平準書〉來考察事情的變化發展,這是第八。


太伯避歷,江蠻是適;文武攸興,古公王跡。闔廬弒僚,賓服荊楚;夫差克齊,子胥鴟夷;信嚭親越,吳國既滅。嘉伯之讓,作吳世家第一。
譯文:
太伯為讓季歷繼位,避居江南蠻夷之地,文王、武王才得以振興周邦,發展了古公亶父的王業。闔閭殺了吳王僚,奪取王位,降服楚國;夫差戰勝齊國,逼殺伍子胥以革囊盛其屍;聽信伯嚭的話親善越國,最終被越國所滅。為讚許太伯讓位的美德,作〈吳世家〉第一。


申、呂肖矣,尚父側微,卒歸西伯,文武是師;功冠羣公,繆權于幽;番番黃髮,爰饗營丘。不背柯盟,桓公以昌,九合諸侯,霸功顯彰。田闞爭寵,姜姓解亡。嘉父之謀,作齊太公世家第二。
譯文:
申、呂兩國衰弱,尚父卑微坎坷,終於投歸西伯,為文王、武王之師;他的功勞為群臣之首,長於暗中設計權謀;頭髮斑白,受封於齊,建都營丘,成為齊國始祖。齊桓公不背棄與魯國在柯地所訂盟約,事業由此昌盛,多次會合諸侯,霸功顯赫。田恆與闞止爭寵,姜姓齊國於是瓦解滅亡。為讚美尚父的宏謀,作〈齊太公世家〉(編按:齊國)第二。


依之違之,周公綏之;憤發文德,天下和之;輔翼成王,諸侯宗周。隱桓之際,是獨何哉?三桓爭彊,魯乃不昌。嘉旦金縢,作周公世家第三。
譯文:
諸侯和部屬對周無論是依順的,還是違抗的,周公都安撫他們;他努力宣揚文德,天下都響應隨和;輔佐保護成王,諸侯以周天子為天下宗主。隱公、桓公之際卻屢屢發生悖德非禮之事,這是為什麼呢?只因三桓爭強,魯國國運不昌。讚美周公旦的〈金滕〉策文,作〈周公世家〉(編者註:魯國)第三。


武王克紂,天下未協而崩。成王既幼,管蔡疑之,淮夷叛之,於是召公率德,安集王室,以寧東土。燕(易)〔噲〕之禪,乃成禍亂。嘉甘棠之詩,作燕世家第四。
譯文:
武王戰勝商紂,天下尚未協洽他便駕崩。成王年幼,管叔、蔡叔懷疑周公篡位,淮夷也起兵叛亂,於是召公以其高德率先支持周公,使王室團結安定,保證了周公東征的勝利,使東方得以安寧。燕王噲的禪位,才造成了禍亂。讚賞《甘棠》詩篇,作〈燕世家〉第四。


管蔡相武庚,將寧舊商;及旦攝政,二叔不饗;殺鮮放度,周公為盟;大任十子,周以宗彊。嘉仲悔過,作管蔡世家第五。
譯文:
管蔡二叔輔佐武庚,想要安定商朝舊地;周公旦攝政,二叔不服,周公便殺死管叔鮮,流放蔡叔度,周公盟誓忠於成王,太任生育十個兒子,周室以宗族繁盛而強大。表彰蔡仲悔過,作〈管蔡世家〉第五。


王後不絕,舜禹是說;維德休明,苗裔蒙烈。百世享祀,爰周陳杞,楚實滅之。齊田既起,舜何人哉?作陳杞世家第六。
譯文:
先王後代延繼不絕,舜、禹為此而感到高興;他們功德美好清明,後代得以承其功業。百世享受祭祀,到了周時,封有陳國、杞國,後被楚國滅掉。齊田氏又使之興起,舜是位多麼了不起的人啊!作〈陳杞世家〉第六。


收殷餘民,叔封始邑,申以商亂,酒材是告,及朔之生,衞頃不寧;南子惡蒯聵,子父易名。周德卑微,戰國既彊,衞以小弱,角獨後亡。嘉彼康誥,作衞世家第七。
譯文:
收納殷的遺民,康叔始封邑。周公用商朝亂德亡國的教訓申飭他,寫了〈酒誥〉〈梓材〉等辭來告誡他。到衛公子朔出生,衛國開始傾危不寧;南子憎惡蒯聵,造成兒子和父親名分顛倒。周朝統治日益衰微,各諸侯國日益強大,衛國因為弱小,國君角反而後亡。讚美〈康誥〉,作〈衛世家〉第七。


嗟箕子乎!嗟箕子乎!正言不用,乃反為奴。武庚既死,周封微子。襄公傷於泓,君子孰稱。景公謙德,熒惑退行。剔成暴虐,宋乃滅亡。喜微子問太師,作宋世家第八。
譯文:
可嘆啊,箕子!可嘆啊,箕子!正確的意見沒有被採納,反被迫害裝瘋為奴。武庚死後,周朝封微子於宋。宋襄公在泓水之戰中受傷,又有哪位君子稱道?景公有自謙愛民之德,熒惑為之退行。剔成暴虐無道,宋國因而滅亡。讚美微子請教太師,作〈宋世家〉第八。

武王既崩,叔虞邑唐。君子譏名,卒滅武公。驪姬之愛,亂者五世;重耳不得意,乃能成霸。六卿專權,晉國以秏。嘉文公錫珪鬯,作晉世家第九。
譯文:
武王去世後,叔虞封邑於唐。君子譏諷晉穆公為兒子取名之事,武公終於滅而代之。獻公寵愛驪姬,造成五世之亂;重耳不得志,卻能威霸諸侯。六卿專權,晉國衰亡。讚美文公因功得天子珪鬯,作〈晉世家〉第九。


重黎業之,吳回接之;殷之季世,粥子牒之。周用熊繹,熊渠是續。莊王之賢,乃復國陳;既赦鄭伯,班師華元。懷王客死,蘭咎屈原;好諛信讒,楚并於秦。嘉莊王之義,作楚世家第十。
譯文:
重黎創業,吳國繼承;殷朝末年,有簡札記述鬻子為楚國始祖。周成王任用熊繹封為楚子,熊渠繼承先世之業。楚莊王賢明,又恢復陳國。赦免了鄭伯之罪,又因華元之言而班師回國。懷王客死於秦,子蘭歸咎屈原,楚君喜阿諛信讒言,終於被秦所吞併。讚美莊王的德義,作〈楚世家〉第十。


少康之子,實賓南海,文身斷髮,黿鱓與處,既守封禺,奉禹之祀。句踐困彼,乃用種、蠡。嘉句踐夷蠻能脩其德,滅彊吳以尊周室,作越王句踐世家第十一。
譯文:
少康之子遠棄南海,紋身斷發,與黿鬻相處,守在封山禺山,事奉大禹的祭祀。勾踐受到夫差的困辱,於是信用文種、范蠡。讚美勾踐身在夷蠻能修其德,消滅強大吳國以尊奉周室,作〈越王勾踐世家〉第十一。


桓公之東,太史是庸。及侵周禾,王人是議。祭仲要盟,鄭久不昌。子產之仁,紹世稱賢。三晉侵伐,鄭納於韓。嘉厲公納惠王,作鄭世家第十二。
譯文:
桓公東遷,信用太史之言。莊公派兵侵犯週土,割取莊稼,受到周王臣民的非議。祭仲被宋脅迫結盟,鄭國長期不得昌興。子產的仁政,後世稱道賢明。三晉侵犯征伐,鄭終被韓吞併。讚美鄭厲公接納周惠王,作〈鄭世家〉第十二。


維驥騄耳,乃章造父。趙夙事獻,衰續厥緒。佐文尊王,卒為晉輔。襄子困辱,乃禽智伯。主父生縛,餓死探爵。王遷辟淫,良將是斥。嘉鞅討周亂,作趙世家第十三。
譯文:
驥騄耳駿馬使造父彰名。趙夙事奉晉獻公,趙衰繼承他的事業,輔佐晉文公尊奉國王,終於成為晉國輔臣。趙襄子被困辱,卻擒捉了智伯。主父遭臣子圍困,掏雀充飢活活餓死。趙王遷邪僻yín亂,貶斥迫害良將。表彰趙鞅子討平周王室之亂,作〈趙世家〉第十三。


畢萬爵魏,卜人知之。及絳戮干,戎翟和之。文侯慕義,子夏師之。惠王自矜,齊秦攻之。既疑信陵,諸侯罷之。卒亡大梁,王假廝之。嘉武佐晉文申霸道,作魏世家第十四。
譯文:
畢萬在魏封爵,卜官預知其後代必昌盛。及至魏絳羞辱楊乾,負罪完成與戎翟媾和之命。文侯仰慕仁義,拜子夏為師。惠王驕傲自大,受到齊國秦國的攻打。安釐王懷疑信陵君,因而諸侯疏遠魏國。魏終於被秦所滅,魏王假做了廝養卒。讚美魏武子佐助晉文公創立霸業,作〈魏世家〉第十四。


韓厥陰德,趙武攸興。紹絕立廢,晉人宗之。昭侯顯列,申子庸之。疑非不信,秦人襲之。嘉厥輔晉匡周天子之賦,作韓世家第十五。
譯文:
韓闕善積陰德,趙武才得興立。使滅國者重新振起,使廢棄者得以再立,晉人尊崇他。韓昭侯在諸侯中地位顯要,重用申不害。韓王懷疑韓非而不信用,秦攻襲韓。讚賞韓厥輔佐晉君,匡正周王室的兵賦,作〈韓世家〉第十五。


完子避難,適齊為援,陰施五世,齊人歌之。成子得政,田和為侯。王建動心,乃遷于共。嘉威、宣能撥濁世而獨宗周,作田敬仲完世家第十六。
譯文:
完子避難,出奔到齊國請求援助,田氏暗施恩惠於民相繼五世,齊人歌頌他。田成子奪得齊國政權,田和成為諸侯。齊王建被說動,使齊遷於共。讚賞齊威王、齊宣王能衝破污濁之世而獨尊崇週天子,作〈田敬仲完世家〉(編按:齊國)第十六。


周室既衰,諸侯恣行。仲尼悼禮廢樂崩,追脩經術,以達王道,匡亂世反之於正,見其文辭,為天下制儀法,垂六蓺之統紀於後世。作孔子世家第十七。
譯文:
周王室已經衰落,諸侯恣意而行。孔子傷感禮樂崩廢,因而追研經術,以重建王道,匡正亂世,使之返於正道,觀其著述,為天下制定禮儀法度。留下《六藝》綱紀於後世。作〈孔子世家〉第十七。


桀、紂失其道而湯、武作,周失其道而春秋作。秦失其政,而陳涉發迹,諸侯作難,風起雲蒸,卒亡秦族。天下之端,自涉發難。作陳涉世家第十八。
譯文:
桀、紂喪失王道而湯、武興起,週失其王道而《春秋》一書問世。秦失其為政之道,陳涉發起反秦義舉,諸侯相繼造反,風起雲湧,終於滅掉秦國。天下亡秦之端,始於陳涉發難。作〈陳涉世家〉第十八。

成皋之臺,薄氏始基。詘意適代,厥崇諸竇。栗姬偩貴,王氏乃遂。陳后太驕,卒尊子夫。嘉夫德若斯,作外戚世家十九。
譯文:
成皋台是薄氏的肇基之地。竇太后被迫到了代國,才使竇氏家族得以富貴。栗姬依仗地位尊貴而自驕於人,王氏才得以順達顯貴。陳皇后過於嬌貴,終於使子夫受到尊寵。讚美衛子夫德行如此之好,作〈外戚世家〉第十九。

漢既譎謀,禽信於陳;越荊剽輕,乃封弟交為楚王,爰都彭城,以彊淮泗,為漢宗藩。戊溺於邪,禮復紹之。嘉游輔祖,作楚元王世家第二十。
譯文:
漢高祖設詭計在陳擒拿韓信;越楚之民慓悍輕捷,於是封其弟劉交作了楚王,建都彭城,以加強淮、泗地區的統治,成為漢王朝的宗屬國。楚王劉戊溺於邪僻合謀反叛,劉禮又被封為楚王繼承王業。讚賞劉交輔佐高祖,作〈楚元王世家〉第二十。

維祖師旅,劉賈是與;為布所襲,喪其荊、吳。營陵激呂,乃王琅邪;怵午信齊,往而不歸,遂西入關,遭立孝文,獲復王燕。天下未集,賈、澤以族,為漢藩輔。作荊燕世家第二十一。
譯文:
高祖率軍反秦,劉賈加入其行列,後被英布攻襲,喪失了他的荊、吳之地。營陵侯使人遊說感動呂后,被封為瑯琊王;被祝午誘騙輕信齊王,前往齊國不得歸返,用計離齊,西入關中,又遇到迎立孝文帝的事,獲封燕王。當天下未安定之時,劉賈、劉澤以高祖同族兄弟身份,成為其藩屬。作〈荊燕世家〉第二十一。

天下已平,親屬既寡;悼惠先壯,實鎮東土。哀王擅興,發怒諸呂,駟鈞暴戾,京師弗許。厲之內淫,禍成主父。嘉肥股肱,作齊悼惠王世家第二十二。
譯文:
天下平定後,高祖親屬已不多。齊悼惠王先長大成人,鎮守東部國土。齊哀王擅自出兵是因為對諸呂用事感到憤怒;駟鈞粗暴乖戾,朝廷不准立其為帝。厲王親屬內部混亂,殺身之禍成於主父偃之手。表彰悼惠王劉肥為輔佐天子的股肱,作〈齊悼惠王世家〉第二十二。

楚人圍我滎陽,相守三年;蕭何填撫山西,推計踵兵,給糧食不絕,使百姓愛漢,不樂為楚。作蕭相國世家第二十三。
譯文:
楚霸王圍漢於滎陽,相持三年;蕭何鎮撫山西,計算人口輸送兵員,糧食供給不斷,使百姓愛戴漢王,而不願為楚王出力。作〈蕭相國世家〉(編者註:蕭何)第二十三。

與信定魏,破趙拔齊,遂弱楚人。續何相國,不變不革,黎庶攸寧。嘉參不伐功矜能,作曹相國世家第二十四。
譯文:
與韓信一起平定了魏地,又打敗趙國,攻取齊地,削弱了楚霸王的勢力。繼蕭何之後成為漢相國,凡事不做變更,百姓得以安寧。讚美曹參不誇耀自己的功勞和才能,作〈曹相國世家〉(編按:曹參)第二十四。

運籌帷幄之中,制勝於無形,子房計謀其事,無知名,無勇功,圖難於易,為大於細。作留侯世家第二十五。
譯文:
運籌策劃於帷幄之中,無形之中克敵制勝,子房謀劃克敵制勝之事,沒有智巧之名,沒有勇武之功,從易處著手解決難題,從小處著手成就大事。作〈留侯世家〉(編者註:張良)第二十五。

六奇既用,諸侯賓從於漢;呂氏之事,平為本謀,終安宗廟,定社稷。作陳丞相世家第二十六。
譯文:
六出奇計都被高祖採用,諸侯歸附於漢;消滅諸呂之事,陳平為主謀,終於安定王室和國家。作〈陳丞相世家〉(編按:陳平)第二十六。

諸呂為從,謀弱京師,而勃反經合於權;吳楚之兵,亞夫駐於昌邑,以戹齊趙,而出委以梁。作絳侯世家第二十七。
譯文:
諸呂勾結,陰謀削弱皇室,周勃在剪滅諸呂的問題上,背離常規而合於權變之道;吳楚七國起兵叛亂,周亞夫駐軍於昌邑,以扼制齊趙之軍,放棄了求救的梁王。作〈絳侯世家〉第二十七。

七國叛逆,蕃屏京師,唯梁為扞;偩愛矜功,幾獲于禍。嘉其能距吳楚,作梁孝王世家第二十八。
譯文:
吳楚七國叛逆,藩屏天子的同姓王中只有梁孝王抵禦敵國;但他自恃寵愛誇耀前功,幾乎遭到殺身之禍。表彰他能抵抗吳楚叛軍,作〈梁孝王世家〉第二十八。

五宗既王,親屬洽和,諸侯大小為藩,爰得其宜,僭擬之事稍衰貶矣。作五宗世家第二十九。
譯文:
五宗封王以後,天子親屬融洽和睦,諸侯或大或小皆為藩屏,各得其宜,僭位而自擬於天子之事逐漸減少。作〈五宗世家〉第二十九。

三子之王,文辭可觀。作三王世家第三十。
譯文:
當今皇上三位皇子被封為王,策文文辭典雅可觀。作〈三王世家〉第三十。

末世爭利,維彼奔義;讓國餓死,天下稱之。作伯夷列傳第一。
譯文:
末世爭權奪利,而伯夷、叔齊兄弟卻趨向仁義,為讓君位,雙雙餓死,天下稱讚他們的美德。作〈伯夷叔齊列傳〉第一。

晏子儉矣,夷吾則奢;齊桓以霸,景公以治。作管晏列傳第二。
譯文:
晏子節儉,管仲奢侈:齊桓公因得管仲輔佐而稱霸,齊景公因得晏子輔佐而國治。作〈管晏列傳〉第二。

李耳無為自化,清淨自正;韓非揣事情,循埶理。作老子韓非列傳第三。
譯文:
李耳主張無為而治,使百姓自化於善;清靜寡欲,使百姓自歸於正。韓非揣度事物的實際情況,遵循事物發展的趨勢和道理。作〈老子韓非列傳〉第三。

自古王者而有司馬法,穰苴能申明之。作司馬穰苴列傳第四。
譯文:
自古做帝王的都有《司馬法》,穰苴能夠對其闡述發揮。作〈司馬穰苴列傳〉第四。

非信廉仁勇不能傳兵論劍,與道同符,內可以治身,外可以應變,君子比德焉。作孫子吳起列傳第五。
譯文:
沒有信、廉、仁、勇不能傳授兵法論說劍術,兵法劍術與道相符,內可以修身,外可以應變,君子對此重視並以之為德。作〈孫子吳起列傳〉第五。

維建遇讒,爰及子奢,尚既匡父,伍員奔吳。作伍子胥列傳第六。
譯文:
太子建遇讒毀,禍及伍奢,伍尚救父,伍員逃奔吳國。作〈伍子胥列傳〉第六。

孔氏述文,弟子興業,咸為師傅,崇仁厲義。作仲尼弟子列傳第七。
譯文:
孔子傳述文德,弟子振興其業,都成為師傅,教導人們尊仁行義。作〈仲尼弟子列傳〉第七。

鞅去衞適秦,能明其術,彊霸孝公,後世遵其法。作商君列傳第八。
譯文:
商鞅離衛到秦,能闡明實施他的治國之術,使秦孝公強盛稱霸,後世遵循其法度。作〈商君列傳〉第八。

天下患衡秦毋饜,而蘇子能存諸侯,約從以抑貪彊。作蘇秦列傳第九。
譯文:
天下憂慮連橫秦將貪得無厭,蘇秦能保存諸侯利益,約定合縱來抑制秦的貪婪強橫。作〈蘇秦列傳〉第九。

六國既從親,而張儀能明其說,復散解諸侯。作張儀列傳第十。
譯文:
六國合縱相互親近,而張儀明了合縱的主張,所以能針鋒相對,使聯合起來的諸侯再次離散瓦解。作〈張儀列傳〉第十。

秦所以東攘雄諸侯,樗里、甘茂之策。作樗里甘茂列傳第十一。
譯文:
秦國之所以能夠向東侵伐,稱雄諸侯,是樗裡、甘茂的良策。作〈樗里甘茂列傳〉第十一。

苞河山,圍大梁,使諸侯斂手而事秦者,魏冄之功。作穰侯列傳第十二。
譯文:
席捲河山,圍困大樑,使諸侯拱手而服事秦國,是魏冉的功勞。作〈穰侯列傳〉第十二。

南拔鄢郢,北摧長平,遂圍邯鄲,武安為率;破荊滅趙,王翦之計。作白起王翦列傳第十三。譯文:
譯文:

南面攻占鄢郢,北面摧毀長平守軍,進而圍困趙都邯鄲,武安君是主將;破楚滅趙,是王翦的計謀。作〈白起王翦列傳〉第十三。

獵儒墨之遺文,明禮義之統紀,絕惠王利端,列往世興衰。作孟子荀卿列傳第十四。
譯文:
涉獵儒墨的遺文,闡明禮義的紀綱,根絕梁惠王逐利的念頭,陳述往世的興衰。作〈孟子荀卿列傳〉第十四。

好客喜士,士歸于薛,為齊扞楚魏。作孟嘗君列傳第十五。
譯文:
喜愛門客、士人,士人歸附薛公,為齊抵禦楚魏。作〈孟嘗君列傳〉第十五。

爭馮亭以權,如楚以救邯鄲之圍,使其君復稱於諸侯。作平原君虞卿列傳第十六。
譯文:
出於權變爭得馮亭所獻上黨之地,為解邯鄲之圍親自趕楚救趙,使其國君得以再次稱雄於諸侯。作〈平原君虞卿列傳〉第十六。

能以富貴下貧賤,賢能詘於不肖,唯信陵君為能行之。作魏公子列傳第十七。
譯文:
身為富貴而能尊重貧賤者,自身賢能而能屈就不肖,只有信陵君能夠如此。作〈魏公子列傳〉第十七。

以身徇君,遂脫彊秦,使馳說之士南鄉走楚者,黃歇之義。作春申君列傳第十八。
譯文:
捨身以救其主,終於逃離強秦,使遊說之士向南趨赴楚國,這是黃歇的忠義所致。作〈春申君列傳〉第十八。

能忍訽於魏齊,而信威於彊秦,推賢讓位,二子有之。作范睢蔡澤列傳第十九。
譯文:
能忍辱於魏齊,卻揚威於強秦,推舉賢能讓出相位,范睢、蔡澤都有這樣的美德。作〈范睢蔡澤列傳〉第十九。

率行其謀,連五國兵,為弱燕報彊齊之讎,雪其先君之恥。作樂毅列傳第二十。
譯文:
身為主將施展謀略,聯合五國軍隊,為弱燕報復了強齊侵凌的仇恨,洗雪了燕國先君的恥辱。作〈樂毅列傳〉第二十。

能信意彊秦,而屈體廉子,用徇其君,俱重於諸侯。作廉頗藺相如列傳第二十一。
譯文:
能在強秦朝廷上陳述己意,又能對廉頗忍讓謙恭,以盡忠其君,將相二人名重於諸侯。作〈廉頗藺相如列傳〉第二十一。

湣王既失臨淄而奔莒,唯田單用即墨破走騎劫,遂存齊社稷。作田單列傳第二十二。
譯文:
齊湣王丟失臨淄後逃到莒邑,只有田單憑藉即墨打敗敵軍驅逐騎劫,才保住齊國江山。作〈田單列傳〉第二十二。

能設詭說解患於圍城,輕爵祿,樂肆志。作魯仲連鄒陽列傳第二十三。
譯文:
能用巧妙的說辭解除圍城之患,輕視爵位利祿,卻以盡其志趣為樂。作〈魯仲連鄒陽列傳〉第二十三。

作辭以諷諫,連類以爭義,離騷有之。作屈原賈生列傳第二十四。
譯文:
創作詩賦文章進行諷喻,連類比附來伸張正義,〈離騷〉有這樣的特色。作〈屈原賈生列傳〉第二十四。

結子楚親,使諸侯之士斐然爭入事秦。作呂不韋列傳第二十五。
譯文:
與子楚結交,使各諸侯國的士人爭相入秦,為秦效力。作〈呂不韋列傳〉第二十五。

曹子匕首,魯獲其田,齊明其信;豫讓義不為二心。作刺客列傳第二十六。
譯文:
曹沫憑藉匕首使魯國重獲失去的土地,也使齊君昭信於諸侯;豫讓守義,忠於其君而無二心。作〈刺客列傳〉第二十六。

能明其畫,因時推秦,遂得意於海內,斯為謀首。作李斯列傳第二十七。
譯文:
能夠闡明自己的謀略,順應時勢推尊秦國,終於使秦得志於海內,李斯實為謀首。作〈李斯列傳〉第二十七。

為秦開地益眾,北靡匈奴,據河為塞,因山為固,建榆中。作蒙恬列傳第二十八。
譯文:
為秦開拓疆土,增聚民眾,北面擊敗匈奴,據黃河為要塞,依山嶺為固壘,建榆中。作〈蒙恬列傳〉第二十八。

填趙塞常山以廣河內,弱楚權,明漢王之信於天下。作張耳陳餘列傳第二十九。
譯文:
平定趙國要塞常山,擴張河內,削弱西楚霸王的勢力,彰明漢王的信義於天下。作〈張耳陳餘列傳〉第二十九。

收西河、上黨之兵,從至彭城;越之侵掠梁地以苦項羽。作魏豹彭越列傳第三十。
譯文:
收攏西河、上黨之兵,跟隨高祖直到彭城;彭越侵掠梁地以困擾項羽。作〈魏豹彭越列傳〉第三十。

以淮南叛楚歸漢,漢用得大司馬殷,卒破子羽于垓下。作黥布列傳第三十一。
譯文:
黥布以淮南之地叛楚歸漢,漢王通過他而得到楚大司馬周殷,最後在垓下打敗項羽。作〈黥布列傳〉第三十一。

楚人迫我京索,而信拔魏趙,定燕齊,使漢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滅項籍。作淮陰侯列傳第三十二。
譯文:
楚軍困迫漢軍於京、索,韓信攻克魏趙,平定燕齊,使三分天下漢得其二,奠定消滅項羽的基礎。作〈淮陰侯列傳〉第三十二。

楚漢相距鞏洛,而韓信為填潁川,盧綰絕籍糧餉。作韓信盧綰列傳第三十三。
譯文:
楚漢相持於鞏、洛,韓王信為漢鎮守潁川,盧綰斷絕了項羽軍隊的糧餉。作〈韓信盧綰列傳〉(編按:韓王信與韓信非同人)第三十三。

諸侯畔項王,唯齊連子羽城陽,漢得以閒遂入彭城。作田儋列傳第三十四。
譯文:
諸侯背叛項王,唯有齊王在城陽牽制項羽,使漢王得機攻入彭城。作〈田儋列傳〉第三十四。

攻城野戰,獲功歸報,噲、商有力焉,非獨鞭策,又與之脫難。作樊酈列傳第三十五。
譯文:
攻打城池,戰於曠野,獲功歸報,樊噲、酈商是出力最多的戰將,不僅隨時聽命漢王的驅遣,又常和漢王一起擺脫危難。作〈樊酈列傳〉第三十五。

漢既初定,文理未明,蒼為主計,整齊度量,序律曆。作張丞相列傳第三十六。
譯文:
漢朝天下初定,文治條理未明,張蒼擔任主計,統一度量衡,編訂律曆。作〈張丞相列傳〉第三十六。

結言通使,約懷諸侯;諸侯咸親,歸漢為藩輔。作酈生陸賈列傳第三十七。
譯文:
遊說通使,籠撫諸侯;諸侯都親附漢朝,歸漢成為藩屬輔臣。作〈酈生陸賈列傳〉第三十七。

欲詳知秦楚之事,維周緤常從高祖,平定諸侯。作傅靳蒯成列傳第三十八。
譯文:
想要詳細了解秦楚之際的事情,只有周緤最清楚,因為他經常跟隨高祖,參加平定諸侯的軍事活動。作〈傅靳蒯成列傳〉第三十八。

徙彊族,都關中,和約匈奴;明朝廷禮,次宗廟儀法。作劉敬叔孫通列傳第三十九。
譯文:
遷徙豪強大族,建都關中,與匈奴和親;明辨朝廷之禮,制訂宗廟儀法。作〈劉敬叔孫通列傳〉第三十九。

能摧剛作柔,卒為列臣;欒公不劫於埶而倍死。作季布欒布列傳第四十。
譯文:
季布能改其剛戾而為柔順,終於成為漢朝名臣;欒公不被威勢所迫背叛死者。作〈季布欒公列傳〉第四十。

敢犯顏色以達主義,不顧其身,為國家樹長畫。作袁盎朝錯列傳第四十一。
譯文:
敢於犯顏強諫,使主上言行合於道義,不顧自身安危,為國家建立長遠方案。作〈袁盎朝錯列傳〉第四十一。

守法不失大理,言古賢人,增主之明。作張釋之馮唐列傳第四十二。
譯文:
維護法律不失大節,言稱古代賢人,增長君主之明。作〈張釋之馮唐列傳〉第四十二。

敦厚慈孝,訥於言,敏於行,務在鞠躬,君子長者。作萬石張叔列傳第四十三。
譯文:
敦厚慈孝,不善言辭,敏於行事,致力于謙恭,堪為君子長者。作〈萬石張叔列傳〉第四十三。

守節切直,義足以言廉,行足以厲賢,任重權不可以非理撓。作田叔列傳第四十四。
譯文:
恪守節操,懇切剛直,義足以稱清廉,行足以激勵賢能,擔任要職而不能以無理使之屈服。作〈田叔列傳〉第四十四。

扁鵲言醫,為方者宗,守數精明;後世循序,弗能易也,而倉公可謂近之矣。作扁鵲倉公列傳第四十五。
譯文:
扁鵲論醫,為醫家所尊奉,醫術精細高明;後世遵循其法,不能改易,而倉公可謂接近扁鵲之術了。作〈扁鵲倉公列傳〉第四十五。

維仲之省,厥濞王吳,遭漢初定,以填撫江淮之閒。作吳王濞列傳第四十六。
譯文:
劉仲被削奪王爵,其子劉濞受封做了吳王,適逢漢朝初定天下,讓他鎮撫江淮之間。作〈吳王濞列傳〉第四十六。

吳楚為亂,宗屬唯嬰賢而喜士,士鄉之,率師抗山東滎陽。作魏其武安列傳第四十七。
譯文:
吳、楚叛亂,宗室親屬中只有竇嬰賢能而喜好士人,士人歸心於他,率軍在滎陽抵抗叛軍。作〈魏其武安侯列傳〉第四十七。

智足以應近世之變,寬足用得人。作韓長孺列傳第四十八。
譯文:
智謀足以應付近世之變,寬厚足以得人。作〈韓長孺列傳〉第四十八。

勇於當敵,仁愛士卒,號令不煩,師徒鄉之。作李將軍列傳第四十九。
譯文:
勇於抗敵,仁愛士卒,號令簡明不煩,將士歸心於他。作〈李將軍列傳〉第四十九。

自三代以來,匈奴常為中國患害;欲知彊弱之時,設備征討,作匈奴列傳第五十。
譯文:
自夏、商、周三代以來,匈奴常為中原禍害,為要了解強弱時勢,設防征討,作〈匈奴列傳〉第五十。

直曲塞,廣河南,破祁連,通西國,靡北胡。作衞將軍驃騎列傳第五十一。
譯文:
拓直曲曲折折的邊塞,擴展河南之地,攻破祁連山,打開通往西域各國的道路,擊敗北方匈奴。作〈衛將軍驃騎列傳〉第五十一。

大臣宗室以侈靡相高,唯弘用節衣食為百吏先。作平津侯列傳第五十二。
譯文:
大臣和宗室以奢侈浪費爭高強,只有公孫弘節衣縮食為百官表率。作〈平津侯列傳〉第五十二。

漢既平中國,而佗能集楊越以保南藩,納貢職。作南越列傳第五十三。
譯文:
漢朝已經平定中國,而趙佗能安定楊越以保衛南方藩屬之地,納貢盡職。作〈南越列傳〉第五十三。

吳之叛逆,甌人斬濞,葆守封禺為臣。作東越列傳第五十四。
譯文:
吳國叛逆,東甌人斬殺劉濞,保衛封禺山,終為漢臣。作〈東越列傳〉第五十四。

燕丹散亂遼閒,滿收其亡民,厥聚海東,以集真藩,葆塞為外臣。作朝鮮列傳第五十五。
譯文:
燕太子丹敗散於遼東地區,衛滿收攏其逃亡百姓,聚集海東,以安定真藩等部,保衛邊塞而成為塞外之臣。作〈朝鮮列傳〉第五十五。

唐蒙使略通夜郎,而邛笮之君請為內臣受吏。作西南夷列傳第五十六。
譯文:
唐蒙出使,經略西南,通使夜郎,而邛、笮之君請求成為漢朝內臣並接受朝廷所派官吏。作〈西南夷列傳〉第五十六。


子虛之事,大人賦說,靡麗多誇,然其指風諫,歸於無為。作司馬相如列傳第五十七。
譯文:
司馬相如作〈子虛賦〉、〈大人賦〉之事,深得君主喜歡,雖然文辭過於華麗誇張,但其旨意在於諷諫,歸結於無為而治。作〈司馬相如列傳〉第五十七。


黥布叛逆,子長國之,以填江淮之南,安剽楚庶民。作淮南衡山列傳第五十八。
譯文:
黥布叛逆,高祖少子劉長封為那裡的國王,鎮守江淮之間,安撫剽悍的楚地百姓。作〈淮南衡山列傳〉第五十八。


奉法循理之吏,不伐功矜能,百姓無稱,亦無過行。作循吏列傳第五十九。
譯文:
遵奉法律、按照情理辦事的官吏,不自夸其功勞賢能,百姓對其無所稱讚,也沒有什麼過失行為。作〈循吏列傳〉第五十九。


正衣冠立於朝廷,而羣臣莫敢言浮說,長孺矜焉;好薦人,稱長者,壯有溉。作汲鄭列傳第六十。
譯文:
端正衣冠立於朝廷,群臣沒人敢說虛浮不實的話,汲長孺剛正莊重;好薦賢人,稱道長者,鄭莊慷慨有節操。作〈汲鄭列傳〉第六十。


自孔子卒,京師莫崇庠序,唯建元元狩之閒,文辭粲如也。作儒林列傳第六十一。
譯文:
自孔子去世以後,在京師沒有誰重視學校教育,只有建元至元狩之間,文教事業燦爛輝煌。作〈儒林列傳〉第六十一。


民倍本多巧,姦軌弄法,善人不能化,唯一切嚴削為能齊之。作酷吏列傳第六十二。
譯文:
人們背棄本業而多巧詐,作奸犯科,玩弄法律,善人也不能感化他們,只有一切依法嚴酷懲治才能使他們整齊化一,遵守社會秩序。作〈酷吏列傳〉第六十二。


漢既通使大夏,而西極遠蠻,引領內鄉,欲觀中國。作大宛列傳第六十三。
譯文:
漢與大廈通使之後,西方極遠的蠻族,伸長脖子望著內地,想觀瞻中國文明。作〈大宛列傳〉第六十三。


救人於戹,振人不贍,仁者有乎;不既信,不倍言,義者有取焉。作游俠列傳第六十四。
譯文:
救人於難,濟人於貧,仁者有此美德吧;不失信用,不背諾言,義者有可取之處。作〈遊俠列傳〉第六十四。


夫事人君能說主耳目,和主顏色,而獲親近,非獨色愛,能亦各有所長。作佞幸列傳第六十五。
譯文:
侍奉君主能使其耳目愉快,臉色和悅,同時得到主上的親近,這不僅是美色招人喜愛,技能也各有特長。作〈佞幸列傳〉第六十五。


不流世俗,不爭埶利,上下無所凝滯,人莫之害,以道之用。作滑稽列傳第六十六。
譯文:
不流於世俗,不爭奪勢利,上下無所阻礙,沒有人能傷害他們,因善用其道。作〈滑稽列傳〉第六十六。


齊、楚、秦、趙為日者,各有俗所用。欲循觀其大旨,作日者列傳第六十七。
譯文:
齊、楚、秦、趙占卜者,各有隨俗所用的方法。想要總覽其要旨,作〈日者列傳〉第六十七。

三王不同龜,四夷各異卜,然各以決吉凶。略闚其要,作龜策列傳第六十八。
譯文:
夏、商、周三代君主占卜之法不同,四方蠻夷卜筮風俗各異,但都以卜筮判斷吉凶禍福。粗略考察卜筮的要略,作〈龜策列傳〉第六十八。


布衣匹夫之人,不害於政,不妨百姓,取與以時而息財富,智者有采焉。作貨殖列傳第六十九。
譯文:
布衣匹夫這種普普通通的人,不妨害政令,也不妨害百姓,據時買賣增殖財富,智者在他們那裡可取得借鑒。作〈貨殖列傳〉第六十九。


維我漢繼五帝末流,接三代絕業。
譯文:
想我大漢王朝繼承五帝的遺風,接續三代中斷的大業。


周道廢,秦撥去古文,焚滅詩書,故明堂石室金匱玉版圖籍散亂。
譯文:
周朝王道廢弛,秦朝毀棄古代文化典籍,焚毀《詩》、《書》,所以明堂、石室金匱玉版圖籍散失錯亂。


於是漢興,蕭何次律令,韓信申軍法,張蒼為章程,叔孫通定禮儀,則文學彬彬稍進,詩書往往閒出矣。
譯文:
這時漢朝興起,蕭何修訂法律,韓信申明軍法,張蒼制立章程,叔孫通確定禮儀,於是品學兼優的文學之士逐漸進用,《詩》《書》不斷地在各地發現。


自曹參薦蓋公言黃老,而賈生、晁錯明申、商,公孫弘以儒顯,百年之閒,天下遺文古事靡不畢集太史公。
譯文:
自曹參薦舉蓋公講論黃老之道,而賈生、晃錯通曉申不害、商鞅之法,公孫弘以儒術顯貴,百年之間,天下遺文古事無不匯集於太史公。


太史公仍父子相續纂其職。曰:「於戲!余維先人嘗掌斯事,顯於唐虞,至于周,復典之,故司馬氏世主天官。至於余乎,欽念哉!欽念哉!」
譯文:
太史公父子相繼執掌這職務。太史公說:「嗚呼!我先人曾職掌此事,揚名於唐虞之世,直到周朝,再次職掌其事,所以司馬氏世代相繼主掌天官之事。難道中止於我這一代嗎?敬記在心,敬記在心啊!


罔羅天下放失舊聞,王迹所興,原始察終,見盛觀衰,論考之行事,略推三代,錄秦漢,上記軒轅,下至于茲,著十二本紀,既科條之矣。
譯文:
網羅蒐集天下散失的舊聞,對帝王興起的事蹟溯源探終,既要看到它的興盛,也要看到它的衰亡,研討考察各代所行之事,簡略推斷三代,詳細載錄秦漢,上記軒轅,下至於今,著十二本紀,已按類別加以排列。


並時異世,年差不明,作十表。
譯文:
有的同時異世,年代差誤不明,作十表。


禮樂損益,律曆改易,兵權山川鬼神,天人之際,承敝通變,作八書。
譯文:
禮樂增減,律曆改易,兵法權謀,山川鬼神,天和人的關係,趁其衰敗實行變革,作八書。


二十八宿環北辰,三十輻共一轂,運行無窮,輔拂股肱之臣配焉,忠信行道,以奉主上,作三十世家。
譯文:
二十八宿列星環繞北辰,三十根車輻集於車轂,運行無窮,輔弼股肱之臣與此相當,他們忠信行道,以奉事主上,作三十世家。


扶義俶儻,不令己失時,立功名於天下,作七十列傳。
譯文:
有些人仗義而行,倜儻不羈,不使自己失去時機,立功名於天下,作七十列傳。


凡百三十篇,五十二萬六千五百字,為太史公書。
譯文:
全書總計一百三十篇,五十二萬六千五百字,稱為《太史公書》。


序略,以拾遺補蓺,成一家之言,厥協六經異傳,整齊百家雜語,藏之名山,副在京師,俟後世聖人君子。第七十。
譯文:
序略,以拾遺補充六藝,成為一家之言,協合《六經》異傳,整齊百家雜語,藏之於名山,留副本在京都,留待後世聖人君子觀覽。第七十。


太史公曰:余述歷黃帝以來至太初而訖,百三十篇。
譯文:
太史公說:我歷述黃帝以來史事至武帝太初年止,共一百三十篇。


太史公自序.png
(圖片引自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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