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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懂《萬曆十五年》才能看懂《人民的名義》全劇

《人民的名義》有這樣一個情節,高育良被高小琴的妹妹高小鳳攻陷——幕後boss得知高育良喜好明史,遂訓練高小鳳熟讀黃仁宇的《萬曆十五年》,偽裝成服務員與之接觸,高育良果然對高小鳳刮目相看,惺惺相惜,互生情愫,最終毀了自己。


無論劇中還是原著裡,「萬曆十五年」反復出現,可以說是一條隱藏極深秘密貫穿全域的暗線,也是對最終結局的暗示。

萬曆十五年

中國的命運悄然轉變


《萬曆十五年》的開場白是這樣的:西元1587年,在中國為明萬曆十五年,論干支則為丁亥,屬豬。當日四海升平,全年並無大事可敘……總之,在歷史上,萬曆十五年實為平平淡淡的一年。平靜之下,卻隱藏著大明王朝乃至整個中國命運轉變的伏筆。

這一年,距隆慶開關已經過去二十年,距一條鞭法的改革家張居正逝世已經過去五年。經過這兩次的政治措施,備受國庫空虛困擾和外患侵擾的大明王朝再一次站在了世界之巔。

萬曆親政後,也一度勵精圖治、生活節儉,延續改革時期的勤勉作風,開創了史稱萬曆中興的壯舉。如果萬曆皇帝繼續勤勉下去,繼續延續著張居正的政治思想,明朝或許會有另一番景象。

然而歷史是不能夠假設的,它有著自己的命運軌跡。因為明朝政體的特殊,文官制度超越之前任何一朝,皇權受到極大的壓制。在整個大明朝除了明太祖、明成祖、仁宣二宗及明世宗外,皇權在對陣文官時基本上都以失敗告終。

皇權和文官制度的衝突結局,在萬曆十四年(1586年)已經顯現,萬曆有意無意長居後宮,萬曆十五年(1587年)只是衝突爆發的更加徹底而已。年僅24歲的萬曆皇帝在這一年徹底失去了勵精圖治的心志,採取消極應付的態度,深居後宮從此不再上朝。

萬曆深居後宮的五年後(萬曆二十年,西元1591年),隨著和稀泥本領超強的首輔申時行退休,對大明朝有著深刻理解的人都死光了。此後東林黨崛起,誇誇其談之輩登世,大明王朝開始一步步走向滅亡的邊緣。

就在這一年,勇猛、孤獨、天才的戚繼光死了。縱觀戚繼光的一生,他的軍事造詣、他對軍事武器的理解、他對軍紀戰法的研究,尤其是《紀效新書》,都是大明朝在軍事上的寶貴財富。

他的離去,讓大明朝失去了在軍事上繼續保持世界領先的機會,軍備的鬆弛對國家命運的影響是致命的。最直觀的就是紀律鬆弛、戰術浮誇的大明軍隊在幾十年後,敗給了白山黑水間的韃子八旗,從此再難翻過身來。

也是在這一年,剛直不阿、不畏強權、清廉貧苦的海瑞死了。縱觀海瑞的一生,他的作為、他對自身的苦修、他對時代的呐喊,是大明朝糜爛社會的一股清流。正因為他的存在,晴天中才會時時劃過一道道霹靂,才會不時震動下腐朽的大明官僚體系。

他是明朝百姓的精神支柱。他的存在,是大明朝官僚體系中清廉的象徵,是百姓對官府信任的所在。他的離去,讓大明朝廷上下再也看不清方向,讓百姓在面對龐大的國家機器時產生了迷茫。

可以說,萬曆十五年對大明王朝來說是一個轉捩點。這一年,在時間長河中只是瞬間,但官場的貪腐、官僚的敷衍了事,社會風氣的奢靡,土地的兼併等等一切,都是悄悄埋葬大明王朝的火線。

萬曆十五年的官場魔咒

作為20世紀關注中國的知識份子,黃仁宇思考的起點和他的同輩相似,即為何西方的經濟和技術打敗了中國?

很多學者認為明代中後期是東西命運大分流的重要時期:在此之前中國技術經濟一路領先,而在此之後西方經濟科技突飛猛進後來居上,中國則固步自封。黃仁宇也將中國傳統社會固化的觀察點放在了1587年,一個表面上不重要的一年,但中國後來的種種禍端卻植根於此時。

《萬曆十五年》其中一大亮點,就是對官僚體制的觀察和洞察。

龐大的文官集團並不像理想中的士大夫集團一樣和衷共濟、人人都是道德楷模。由於個人的力量相對整個體制(以及天子)的力量而言過於微小,為了尋求安全感,他們必須結成一些集團,謀取共同利益。


黃仁宇認為這種官僚體制中,所依靠的傳統道德缺乏約束,又沒有良好的制度管理,作為帝國真正主人的官僚集團內部存在無數利害衝突,形成了一個帶有爆炸性的團體

百戰不殆,成功對他來說是一個習慣。

有明一代,在萬曆後期,官員便已看透了中樞勢微,只需敷衍應付。於是官場不良風氣如瘟疫般氾濫,貪污腐敗風行,並愈演愈烈,使整個王朝走到了崩潰的邊緣

場扭曲的生態,最終慢慢消解了改革的成果,最終文官體制或者說官場,蛻變成一個用道德詭辯自我催眠、自我保護,內部矛盾重重、僵化、不斷膨脹、與社會底層脫節的怪物,甚至無法糾正原本的社會不公與民不聊生,造成社會流動困難,分配極度不均。

《人民的名義》裡,官僚集團對經濟發展的追求推動了漢東省乃至整個中國實力和競爭力的突飛猛進。然而萬曆十五年那樣的官場問題也同時存在,與社會底層脫節滋生社會不公的危機,也沒有解除。

趙家治下三十年的漢東,經濟的發展取得了重大成功,而萬曆十五年那樣的官場問題卻慢慢變得越發無法忍受。這些在漢東的問題生態裡的主要成員高玉良、李達康、陳岩石、易學習身上,都有體現。

高玉良就是最具代表性的一個,他的身上有很多中國傳統知識份子/官員的特點。趙家三十年裡,高玉良的政績談不上出眾,卻靠著傳統官場的揣摩上意、妥協和為人處事的學問一路高升,甚至一度超過了政績突出的李達康。

高玉良的成功裡有很多的冠冕堂皇的道德詭辯,然而這些冠冕堂皇矯飾的是其團隊的權鬥、自私自利、甚至違法亂紀傷害人民的事實——正如萬曆年間的官場。

《人民的名義》人物

《萬曆十五年》都有原型


《人民的名義》大部分重要角色,都能在《萬曆十五年》裡找到原型。

李達康VS張居正

張居正被譽為千古一相,以銳意改革著稱,他不僅是明朝的唯一大政治家,也是漢朝以來所少有的人物。從歷史大局看,張居正新政無疑是繼商鞅、秦始皇以及隋唐之際革新之後直至近代前夜,影響最為深遠、最為成功的改革。

當年明月評價張居正說:

他是一個天才,生於紛繁複雜之亂世,身負絕學。他敢於改革,敢於創新,不懼風險,不怕威脅,是一個偉大的改革家。他獨斷專行,待人不善,生活奢侈,表裡不一,是個道德並不高尚的人。

這段評語,在行事為人風格上,用來說李達康不也恰如其分嗎?

易學習VS海瑞

易學習,活脫脫就是照這海瑞這個人物刻畫描寫的。海瑞當然是大大的清官,易學習也是,一樣的清,一樣的窮。

易學習先是擔任下級官員,後來擔任紀委書記;海瑞先擔任淳安知縣,後來任都察院右僉都禦史;都察院,就是明代的紀委。

海瑞曾說張居正工于謀國,拙於謀身,正如易學習說李達康會工作不會生活,得罪人多,也是個很孤獨的人。

趙立春VS嚴嵩,趙瑞龍VS嚴世蕃

趙立春這個人物對應的,自然是同樣有個高智商兒子的內閣首輔嚴嵩。高小琴贊趙瑞龍就算不拼爹也能成大事,而嚴世蕃也被稱為嘉靖第一鬼才。

嘉靖四十四年(1565)三月辛酉,嚴世蕃和羅龍文被驗明正身,押赴刑場,執行斬決。這位才學出眾、聰慧過人,卻又無惡不作、殘忍狠毒的天才就此結束了他罪惡的一生。趙瑞龍最後也被判處死刑。

高育良VS高拱

高拱,這位救時名相在出仕之前,也做過八年老師。

高拱不光在大樑書院當了八年老師,後來還做了國子監祭酒,相當於國立大學校長。在這期間,張居正也當過他的副手——國子監司業。高拱對應高育良,張居正對應李達康,這不正如呂州時高李之配?

高育良提拔任用了一員公安大將祁同偉,高拱同樣任用過一位軍事牛人殷正茂,這個人極具軍事才能,多次領兵出戰,從無敗績,被稱為一代名將。

隆慶四年(1570年),兩廣叛亂再次開演,朝廷派了幾個人去都被打了回來,於是高拱一拍腦門:沒辦法了,派殷正茂去吧!什麼實在沒辦法了才派他去?原因很簡單——他太貪。

有能力但是貪,祁同偉也是如此。即使知道貪也不能不用,就像高育良對祁同偉。

祁同偉VS戚繼光

祁同偉像殷正茂,但不全是。他還像另外一個人,便是《萬曆十五年》裡的戚繼光。

戚繼光自然是民族英雄,可是正史中,他也是照樣貪的,不光是貪,潛規則也玩兒的麻溜。

歷史上戚家軍赫赫威名,這個戚家軍不單單是因為主帥姓戚,當兵的也有不少姓戚。義烏戚家軍,可戚繼光是哪兒人?山東蓬萊,八竿子打不著,這就是戚繼光善於認同宗的功勞了。戚繼光到義烏招兵,碰到同姓人就在一起敘同族之情誼,十分親熱。祁同偉不也是有一大家族人麼,用他媳婦梁璐的話說,都要把村裡的野狗都弄來當警犬了。

戚繼光原配王氏彪悍,但一直未育有子女,戚繼光背著老婆在外買包了三個妾,兒子都能打醬油了才讓王氏知曉。像不像祁同偉、梁璐和高小琴的三角關係?

河北商林鄉北宗村,有戚繼光墓,是省級文物保護單位。這裡除了戚墓以外,還有一個傳說:戚繼光的後人就留在了這個村子裡,為了避禍,均改姓祁。

有能力又有污點,是祁同偉像戚繼光的地方。能力大於污點而非反之,則是他不如戚繼光的地方。

回望歷史,一聲歎息

《萬曆十五年》中寫到的每一個人,都是悲劇,陪葬著大明帝國的悲劇。

張居正一心重整賦稅,丈量全國田地,縱然反對者眾,但依他當時的名望和權力,應是可以成功的,但是他卻卒於1582年,改革剛剛開始之時,年僅57歲的他抱恨終天。

海瑞嚴格奉行傳統儒家道德,成為全國的典範,但最終沒能看破官場的陰陽之道,屢任閒職,一身抱負無法施展。

贄繼承心學主張,試圖改革儒家學說,如成功也可為我中華點亮一絲人性解放的光芒,可惜終是不敵保守的腐老眾儒,被捕入獄,自盡而死。

萬曆皇帝本有中興之願,但張居正死後被清算,天子家事又被臣下粗暴干預,眼看死後都不能和自己心愛的女人並肩長眠,早已厭倦在各種典禮上充當木偶的他也終於心灰意冷,怠政三十多年,使明朝再無振興的可能。

戚繼光寫成《練兵實紀》《績效新書》,使明朝終於有了規範的軍事訓練手冊。他更是注意戰術上的革新,為帝國提供了軍事改革的最好契機。但隨著張居正的去世,他也迅速失勢,1588年,將星隕落,明朝終於失去了重整軍備的最好機會。31年後,當八旗軍以精銳騎兵衝擊明軍的側翼,以寡敵眾,斬殺明朝多名將領的時候,曾在薊州練兵的戚繼光若在天有靈,看著兵敗如山倒的明軍和即將破碎的山河,不知作何感想?

《萬曆十五年》告訴讀者:一個國家的興衰,實在與制度有太大關係。一個國家忽視了法制,終究只能是止步不前。而這止步不前,連張居正、戚繼光這樣的人都奈何它不得。在明朝止步不前的時候,白山黑水間崛起了新的力量,終於取而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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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7年,這大明王朝無關緊要的一年,機會在我們祖先的手中滑過。1618年,清太祖努爾哈赤以七大恨祭天,實為討明檄文;1644年,明山海關守將吳三桂引清軍入關,在山海關一片石擊敗李自成軍,滿清從瀋陽遷都北京,開始更加中央集權的統治,熄滅了明末剛剛點亮的手工小工廠——也許是資本主義萌芽的火種; 1645年,督師史可法固守揚州不降,城破後清軍主帥多鐸下令封城,大肆屠殺十日,殺漢人80余萬;同年,清軍連續屠殺嘉定城三次,方圓數十裡內,人煙斷絕;1682年,清康熙21年,滿清入關後的第48個年頭,全國人口統計為1943萬人,而明末最後一次的人口統計約為5166萬人,由此保守估計,清軍入關後中華人口滅絕為60%以上。

清軍手中的馬刀,砍向了有骨氣的漢人,也砍斷了中華發展的正常線路,更斬斷了漢人曾有的血性與傲氣。東方與西方的差距,在清軍入關時拉開了。

而實際上,明朝的敗落,在1587年——萬曆十五年,就早已揭開了序幕。(單非 / 上海國學會)


【文章出處】
《搜狐》2017-04-30
看懂《萬曆十五年》才能看懂《人民的名義》全劇
文/單非
網址:

https://www.sohu.com/a/137408004_2072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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