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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遊俠,史記和漢書為什麼會有不同的評價?

翻開《辭海》,找到遊俠一頁,我們可以看到三種釋義:

1.古稱豪爽好結交,輕生重義,勇於排難解紛的人。
2.猶任俠。
3.指無賴之徒。

三種釋義差距甚大,這十分明顯地體現出中國人對遊俠二字的不同認識。遊俠,他們究竟是捨生取義的英雄,還是無法無天的暴徒?


追溯歷史,這種分歧其實從最早記錄遊俠的兩本史籍《史記》與《漢書》之間就已經產生。

司馬遷認為遊俠是「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己諾必誠,不愛其軀,赴士之厄困」的輕生重義之士。他在《史記·遊俠列傳》頌揚了遊俠急人之難、言而有信的高尚道德和捨生取義、追求自由的精神,並區分了布衣之俠與豪暴之徒、民間盜跖的不同。

而班固則把遊俠視為「惜乎不入於道德,苟放縱於末流」的下三濫暴徒。繼而在《漢書
遊俠傳》中批評遊俠破壞封建禮法,引發社會混亂。甚至說「殺身亡宗,非不幸也」。

其實遊俠並沒有明確的定性,糾纏司馬遷、班固孰對孰錯是毫無意義的。《史記》與《漢書》中描寫的遊俠之所以不同,這與他們的視角、史書性質、作者價值取向是有著密切的聯繫的。

「100個人眼中有100種遊俠。」司馬遷私修《史記》,他心中對當時時代的憤懣和不平從來都是表露無遺的。他欣賞遊俠們言必信行必果、重義輕利、崇尚自由的精神特質。而班固著《漢書》是政府行為(編按:漢書仍屬私修正史),必然要為專制君主打壓這種破壞法律,破壞封建社會制度的不正之風。因此,二人眼中遊俠出現如此大的差距,其實是不難理解的。

從表面上看,二者所謂遊俠都具有以下品質:重承諾、講義氣、輕生死。但司馬遷筆下的遊俠們有情有義,為了自己的信念不惜違反法律,捨棄財富與生命。而班固描寫的遊俠,在仗義疏財、救人不贍的壯舉背後卻是陰詐好殺,肆意破環法律的凶暴嘴臉。

同樣是遊俠,為什麼在不同的角度差距就如此之大呢?


實質上,二者討論的遊俠在狹義上根本不是一種人。

司馬遷讚揚布衣之俠,他佩服他們雖只是普通平民,卻能有著捨生取義的壯舉。但這種真正的遊俠在漢代基本已經消失。《史記·遊俠列傳》中也提到「自秦以前,匹夫之俠,湮滅不見,余甚恨之」。司馬遷寫《遊俠列傳》就正是為了紀念這些平民之俠。

反觀班固抨擊的所謂遊俠,其實是司馬遷眼中的「暴豪」,這批人往往是當地的豪強大賈,官二代富二代。他們依仗自己豐厚的家財,抱有不正當目的結交他人,實際上都心懷異志,危害中央。這類人並不具有布衣之俠那種捨棄自我利益的奉獻之心,他們眼中往往只有利益與暴力。


二家各成一言,那麼究竟誰的遊俠才是「真」遊俠呢?

其實,他們筆下的遊俠都是遊俠。他們都是中國遊俠思想發展下的產物。所謂暴豪與布衣之俠,實際上只是遊俠的不同亞種而已。史學大家呂思勉先生曾說:「遊俠與暴豪之徒,其不可分也久矣。」(《秦漢史》)

下面我們將淺談遊俠的誕生與消亡。


追溯歷史,「俠」之精神從先秦時期的墨家發展中逐漸成形。墨家黑社會性質的組織結構為俠義的催生提供了適宜的環境。而當時社會混亂,以下克上屢見不鮮,如司馬氏所說:「竊鉤者誅,竊國者侯,侯之門仁義存。」時局的動盪又給遊俠提供了舞台。但此時的墨家並不是遊俠,充分體現遊俠之道的還是像四公子一類,門客眾多,自成一股小勢力,半依附於國家,聞名於一方。

而秦統一六國後,墨家學派發展的沃土被破壞,其組織成員迅速分解為個體存在。而四公子此類一方豪強也大大減少,門客勢力顯出頹勢,出現了大量漂泊於世的在野之士。這兩股勢力最終形成了真正意義上的遊俠。

他們有的四處漂泊,行俠仗義。有的稱霸一方,成為當地固定的暴豪。但在法家主導下的秦帝國採取高壓政策,其代表韓子說過:「儒以文亂法,而俠以武犯禁。」觸犯法律是法家最無法容忍的。

秦帝國通過焚書坑儒打擊了儒家勢力的同時,為了穩固統治,打擊這遊俠離心勢力,秦始皇曾特意遷遊俠於京城,(據記載,人數最多的一次達到了10萬人)同時對不順從者進行剿滅。一時間,基本上全國各地有名有姓的遊俠都被集中到了首都咸陽,成為了朝廷監視下的順民。表面上,遊俠勢力不是被剷除就是被壓制。但其實在秦暴政的壓迫下,遊俠精神正暗流涌動,逐漸發展壯大。


秦亡於二世,平民起兵、諸侯復國、楚漢爭霸,華夏大地重新陷入混亂,一時間各路暴豪、布衣之俠紛紛揭竿而起。這是一次遊俠精神的反彈復興,以法律是無法壓制遊俠精神的,遊俠蔑視法律,追求自我體現,不能以普通平民的價值取向所定義。直至漢初,遊俠仍是歷史舞台上重要的角色之一。

漢朝江山初定,經過幾十年的休養生息。董仲舒提出「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儒家思想成為了漢朝統治江山的正統思想。曾經被法家藐視的儒家擁有了政府力量的幫助,日益強大。當然,此時的儒家已經融合了諸家之長。其核心也是維護其統治者利益。

而任俠之道與當時儒家主張的仁義禮智信孝忠並不能相容。二者經常出現衝突,先秦時期也有過「天下不歸於楊,則歸於墨」的說法。因此,重情義、輕生死的亡命之徒--遊俠們,依舊是統治集團與儒家學者的「敵人」。

視儒者為「章句小儒」,不仕君王,追求自由的遊俠自然也不屑於與統治者、儒學家為伍,反而往往會與各地的王國勢力所勾結,成為威脅中央的重要因素。他們再一次成為了主流的打擊對象。


司馬遷時代的遊俠其實已經不再是「布衣之俠」了,他們不再是路見不平一聲吼的普通平民,反而成為披著俠義外衣、肆意做出暴虐行徑的地方豪強。即使是洛陽劇孟這樣少數的真正具有俠義之心的大家,他強大的財力物力也將是皇權統治的心腹大患。

此時的遊俠基本已經走向了覆亡之路。司馬遷創作《史記·遊俠列傳》也是為了憑弔昔日的布衣之俠,還寫出「余悲世俗不察其意,而猥以朱家、郭解等令與暴豪之徒同類而共笑之」。希望人們看到布衣之俠與暴豪之徒的區別。而不是希望人們爭當遊俠、復興遊俠。

而班固所處東漢時期,此時的遊俠勢力基本已經淡出人民的視野。班固的《漢書.
遊俠傳》基本就是為漢代遊俠的蓋棺定論之作。雖然班固著書為政府行為,難免有失偏頗。但其描寫基本符合漢代遊俠狀況。我們不可否認其具有相當的客觀性。

遊俠文化興於亂世,而社會相對安定、天下大一統的漢朝儒家式社會沒有給遊俠留下生存的空間。最後的漢代遊俠時代隨著周亞夫平定七國之亂落下了帷幕。具有濃鬱黑社會組織色彩的遊俠群體基本被漢朝所淘汰。

雖然遊俠打抱不平,講求信義,快意恩仇。很大程度上突破了封建正統「仁義忠孝」的思想,但他們本身崇尚暴力,威脅社會安定,其黑惡的性質註定無法融於安定和平的統一王朝之中。


回歸主題,其實,暴徒和義士都是遊俠的寫照,光影相生,遊俠正因為其體現了人性的雙重性而具有極大的魅力。他們的事跡中充斥著正義與暴虐,鮮血與情義。即使他們被歷史的車輪軋成渣滓,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消失。但遊俠的精神卻長存於華夏民族的血液與本性之中。在講求仁義的國人內心,也沉睡著一頭具有血性的悍獸——遊俠之情。儒家思想塑造了我們的靈魂,而遊俠的精神則深深地熔鑄其中。我們永遠不會再成為遊俠了,但我們要記住,無論是暴徒還是義士,這些遊俠的品質永遠刻在中華民族的靈魂裡!

【文章出處】
《每日頭條》
關於遊俠,史記和漢書為什麼會有不同的評價?
網址:
https://kknews.cc/zh-tw/history/g2enexl.html   
作者/不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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